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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分卷阅读4

九,求见大人。”
  “乾字号的?”其中一个微微凛眸,瞥一眼她隐隐浸出血迹的胸前,声音似乎有些恼意,“你就是昨晚上说府里闹刺客的人?”
  阿九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是。阿九求见大人。”
  “你……”
  那锦衣卫还想说话,屋子里却传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冽的,冷凝似玉。
  那音色美极,喜怒难辨,掩尽一切情与思,仿佛高山绝壁间牵出了一派流丽,在禾雀风中徐徐荡染开。
  随意得近乎冷漠的语调,轻描淡写:“谁?”
  阿九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只见那两个锦衣卫连忙回身,朝房门的方向揖手,神色毕恭毕敬,“大人,乾阿九求见。”
  “阿九……”
  房中的人似乎不认识她,语调有些疑惑,极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沉吟了半晌方淡淡道,“让她进来。”
  两人诺诺应声是,回身狠狠瞪一眼阿九,那眼神像要将她吞吃入腹,挥了挥手,“大人让你进去。”
  她仿佛没看见那几道带着敌意的目光,也懒得深思,只低眉敛目,提了裙摆施施然上台阶,抬起双手,“吱嘎”一声,缓缓推开了那扇紧紧合着的房门。
  入眼是一扇大屏风,分列梅兰竹菊四君子,笔墨淡染,画工精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儿,夹杂一丝冷冽的香,出奇地好闻,并不浓郁,浅浅薄薄,是男子常用的龙涎熏香。
  阿九绕过屏风,却见厅中跪了一地的锦衣卫,他们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大气不闻。
  她目不斜视从他们中间穿过,在隔断内外间的珠帘前屈膝跪下,不敢抬眸,目光落在膝前一尺的位置,沉声恭谨道,“大人。”
  里头的人并未作声,一室之内皆静默。
  他不开口,阿九自然一动不敢动。胸口处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了,血水一丝丝浸出来,将身上的水蓝朵花苏绣浸染成妖异的红。然而她仿若未觉,静静跪在地上,面容一如既往的柔顺而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阿九的神思抽离的前一刻,珠帘后方终于发出了一丝响动,似乎是青瓷相撞,清脆得悦耳,良久,一个声音传出来,仍旧波澜不惊,“你重伤未愈,起来吧。”
  阿九低声应是,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珠帘后头,隐约瞥见一抹月色的白,干净得不染纤尘。她心下皱眉,隐约觉得眼熟,似乎……似乎在何处见过。然而未及细想她又移开了眼,敛眸在一旁站定。
  “你说……昨晚府中有刺客潜入?”珠帘后的人又徐徐开口,语速仍旧和缓,却透出寒意。
  脑子里回响起听兰的告诫,冷汗在刹那间浸湿了小衫。然而她面上却一丝不露,微微颔首,仍然没有丝毫的犹豫:“是。”
  “很好。”那人嗓音里沾上三分笑意,“宋同知,你听清楚了?”
  阿九面色微变,侧目扫一眼那群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听见宋直的声音响起,沉声道:“属下自知失职,恳请大人责罚。”
  “你险些误了我的大事。”里头的声音仍旧听不出喜怒,那人说完略顿,似乎思忖着什么,未几,又听闻他再度开口,语调里透出几分悲悯的意味,叹息道:“你的这些手下不中用,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至于宋同知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姑且自剜双目,小惩大诫。”
  这话说出来,使得一室俱寂。
  宋直深深埋着头,双目赤红,沉默了良久方道,“……多谢大人,属下领命。”
  阿九静静地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垂在广袖下的两只手却死死握成拳,精心修剪的指甲很漂亮,此时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袭上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分明是和煦的春令天,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格上的万字回水纹倾泻而入,不偏不倚照在阿九身上,她却如置冰天雪地。
  冷汗顺着耳际的发滑落下来,良久,珠帘后的男人又道,“行了,都出去吧。”
  阿九闻言微微缓了口气,紧绷了多时的身子骤然一松,将将转身提步要走,他再次开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钻进耳朵里,令她不寒而栗。
  “你留下。”

  ☆、霜雾重

  “你留下。”
  在相府,乃至整个大凉,他说出的话便不容忤逆。
  阿九身形一滞,果然停住了步子不再走,一丝凉气儿从背脊窜上来,顷刻之间弥漫进她的四肢百骸,恐惧细细密密爬上心头。
  一众锦衣卫从她身旁走过去,途径时没有一个人侧目。不多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同珠帘后头的那个人。房门从外头重重合上,隔绝开两种人的命运,阿九苍白的面容上印着一道淡淡的光影,窗扉洞开,她怔怔望着窗外。
  院中栽种着禾雀花,串挂成簇,深沉的紫,在金光照耀下却呈现出水红的意态,风拂花动,绚烂艳丽,昭示着无穷无尽的黯然生机。
  很多时候,人甚至不如一株春花,不如一粒草芥。
  阿九迟迟地回过神来,微抿苍白的唇,深吸一口气又吐出,规整规整思绪,这才缓缓转身。她微抬眸子,匆匆往那帘珠串后扫了一眼,却蓦地一惊,脚下的步子朝后退了两步--珠帘后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背上冷汗涔涔,面上掩不住的惊疑。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她皱起眉,绞尽脑汁地回想之前的事。她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并未见到他离去,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甚至连一丝珠帘的响动,一丝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正惊忡,一个声音却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传来,阴寒冷冽,带着几分立在高山云雾间的肃清,“你在看什么?”
  五年的时光赋予阿九超过常人的自控力,然而此时,她还是硬生生唬了一跳,心中惊骇,一面往后退一面惴惴回头看背后的人,目之所及却令她呼吸都一错,脑子有刹那的空白,只凭空冒出了“惊艳”二字。
  三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足以令她看清眼前的人。
  阿九在相府长大,自幼习礼仪读圣贤书,也算得上有才有识。然而看着他,她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词能用以描绘这样的美。
  也许是因为身上有苗疆血统,他承袭了一副极别致的五官,和_0_han_0_ren的循规蹈矩差别甚大。那副眉眼深邃异常,跳脱出任何人对美的想象,瞳仁如墨,画屏上的腊梅幽兰映入其中,那双眼便是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他有颀长的身形,同她记忆中的蟒袍曳撒不同,他着常服,皎白如月,如墨的长发在耳后松挽,一缕发丝滑落,被那修长如玉的右手轻轻捻在两指间,侧目一瞥,眼波流转间尽是风华。
  乾字号的姑娘自幼习媚术,修得是如何勾引男人蛊惑人心。阿九此时却发怔,暗道媚术的最高境界恐怕就是他了,能以眼惑人。
  这时外头穹窿上飘来一簇云,遮挡了大半的金乌。日光的金色稍稍淡退几分,勾勒得廊檐柔婉青峰和缓,斜照向他,映衬他身旁的红梅霜雪,似仙,又似画中人。
  仿佛是注意到了她直直的眼神,他收回了落在画屏上的目光,微微侧眸朝阿九瞥了一眼,那韵致难以描绘,即使睥睨也显得从容而优雅,薄唇微启,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斗胆。”
  阴鹜的眼,淡漠得教她浑身发冷。他周身的气息凛冽迫人,或许因为居高位,他言谈举止都能描摹出傲慢,俯仰天地,俯瞰芸芸众生,简短的两个字,霎时将徘徊在众生底层的阿九打回了原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转眼的事,她垂低了眸子,心头一沉,不假思索地伏膝朝他跪下去,“属下该死。”
  视线中只有那白袍一角,她匍匐得很低,心头堆满惊惶。
  居高临下,这是谢景臣最熟悉的角度。他俯视她,修长的指尖摩挲过腕上的蜜蜡珠,眼底无悲无喜,缓声问:“你真的觉得自己该死?”
  阿九身子一僵,半晌没有应声。
  曾数次耳闻他如何手段狠辣阴狠残忍,也曾数度耳闻他在大凉是如何兴诏狱,府中,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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