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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分卷阅读38

降世,悲悯而高贵。
  伽罗曾将那长命锁的凤凰翻来覆去看过千百回,而今对着这幅画,心中竟自涌出感动。
  “就是这幅……”她喃喃,看向画中题跋。
  她记得并无偏差,上头确实有题跋。随同原画写就的是种陌生的文字,繁复却简短,她生平从未见过,更不知其涵义。随后是数方收藏的钤印,末尾留空处,蝇头小楷端端正正,是百年前一位书画名家,简略评点此画技法及来历,说此画是他游历时偶遇高僧,机缘巧合之下所得。那高僧于山崖间圆寂,托付此画,他老来向佛,遂捐入寺中。
  这点内容,几乎毫无用处。
  伽罗下意识看向方丈,“那种奇怪的文字,方丈可认得它吗?”
  “檀越不认得?”
  “从未见过。”
  “贫僧也不知其含义。”方丈道。
  伽罗失望之极,手指摩挲画卷的象牙轴,对着那满目悲悯的凤凰出神。
  有种猜测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确信。
  旁边谢珩遂道:“方丈见识渊博,虽不知其含义,可知它是哪里的文字?”
  “殿下可听说过阿耆?”
  “阿耆?”伽罗与谢珩异口同声,旋即面面相觑。这个名字,谢珩是从典籍中看到过,伽罗却是从娘亲幼时讲过的故事里听到过。娘亲来自北地,虽然从未提过是哪国人,却对北地风物掌故十分熟悉,于各小国部落的变迁亦知之甚多。
  彼时伽罗年幼,对故事充满好奇,当时听得津津有味,过后能认真记住的,却不多。
  阿耆是让她印象最深的。
  据娘亲所说,四百年之前,在西边的玉山一带,有国名阿耆,东西八百余里,南北千余里,比起南边的富饶广袤,占地当然不算广,但在北边众多小国中,却是最繁荣的。玉山中蕴藏金玉宝藏,国人引水为田,因商人往来,市贸热闹,积聚财富甚多。
  阿耆绵延百余年,因王室渐渐衰微,却坐拥无数财富,逐渐被周边部族觊觎。
  两百余年前,阿耆王城被占,举国男女几乎都死于战争,由此灭国。
  伽罗还记得娘亲说起这些故事时的神情,哀伤又迷惘,每回讲完,都会独自出神。
  许久未曾触碰的记忆渐渐被这图画勾动,伽罗甚至想起,娘亲曾说阿耆国人笃信佛教,崇拜凤凰。因当时阿耆与东南的楚国接壤,国中多用楚国文字,唯有巫祝会用特殊文字记事,晦涩难懂。
  阿耆灭国后,巫祝之术渐渐失传,这种文字大抵也湮没无存。其后疆域数番变迁,阿耆的国土大半被胡、凉及周边部落所得,还有极小的部分落入楚国手中。
  如今大夏最西边群山连绵,据说从前就是阿耆的国土。
  伽罗曾看过西边的舆图,记得边疆的群山,也记得那座离京城有三千里之遥的玉山。
  这长命锁,难道与此有关?
  伽罗满心诧然,听方丈简略说了阿耆的事,与娘亲所说的全然吻合。
  末了,方丈道:“令堂佛学修为颇深,于阿耆的事知之甚详,彼时我与她谈论佛法,论及这些,便示以此画。”
  “除此之外,方丈可还知道旁的关乎阿耆的事?”伽罗紧盯着他。
  “阿耆灭国已久,往事尘封,贫僧就只知道这些。”
  伽罗犹不死心,“没有更详细的吗?”
  ——仅从这些来看,娘亲与阿耆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流传数代的长命锁应当也跟阿耆有关。只是长命锁究竟有何用处,依旧没什么头绪。
  方丈却摇头道:“贫僧所知仅限于此。檀越若想知道得详细,阁中有些书,或许能有帮助。”
  伽罗当即请求一观,谢珩却道天色已晚,翻书太慢,能否借了带走。
  他位居东宫,方丈自然不会拒绝,从中挑了两箱书命僧人装起来。
  伽罗甚为感激,行礼谢过,随同谢珩告辞离去。
  *
  回到东宫,那两箱书便被送到了南熏殿。
  殿中有两排檀木书架,先前从弘文馆搬来的书尽数被运走,谢珩命人排书入架,却同伽罗进了偏殿,靠在案前,“那长命锁呢?我瞧瞧。”
  伽罗依言取给他看,立在谢珩跟前,纤手指着锁上纹路,“殿下瞧,不止那凤凰一模一样,这地方——我原先以为是装饰的花样,如今看来,跟那图上巫祝的文字相似。这东西,恐怕真是出自阿耆。”
  “阿耆曾十分富有,傅伽罗——”谢珩忽然侧头觑她,揶揄道:“也许这长命锁背后,藏着阿耆的举国财富。我倒没想到,你还藏了这般身家。”
  “若果真如此,我岂不是发了横财?”伽罗莞尔。
  谢珩俯身靠近,压低声音,“露财招灾,你不懂吗?”
  “招来灾祸可不妙。北凉和西胡虎视眈眈,我难以抵抗,不如送给殿下保管?”
  “我纵然敢要,你也舍得?”
  “身外之物,怎么舍不得?”伽罗知道谢珩不会贪图这东西,有恃无恐,双眼藏了笑意,偏头看他,神态戏谑。
  谢珩挑眉,有意吓唬她,“倘若我转手给了父皇呢?”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伽罗语气笃定。
  谢珩一笑,将长命锁还入伽罗掌中,“先翻翻书,看能否找到线索。佛书艰涩,有不解之处,我请_0_da_0_shi过来解惑。”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岚姑禀话,说是战将军求见。
  伽罗猜得战青是有正事,收了玩笑心思,就想告退,谢珩却道:“站着吧。”
  不过片刻,战青推门而入。
  他还是去鸾台寺时的打扮,神情颇为严肃,进屋见谢珩和伽罗并肩而立,眼角笑意未收,不由诧异。
  傅伽罗带笑也就算了,这般年纪的姑娘,虽身处逆境,倘若碰见高兴的事,也会天然流露。可谢珩呢?倚案的姿势甚为随意,甚至离少女太近也浑然不觉,他的唇角微勾,常年藏在眼底的深浓寒冰融化,眉梢眼角竟露温柔戏谑。
  这般神态,罕见之极,也暌违已久!
  战青与谢珩自幼相识,彼时谢珩还是王府尊贵的世子,生性顽劣桀骜,待他们这些侍从也随和,纵马射猎,翻墙攀树,无所不为。生气时会横眉怒目、扬鞭呵斥,欢快时会朗然大笑、得意飞驰,鲜活得像是夏日朝阳,夺目又明亮。
  直至惠王妃被害身故,惠王痛彻心扉却难将凶手绳之以法,少年才头回现出愁容。
  而后惠王落败,被迁往淮南,桀骜的少年终于彻底失了笑容。
  待长兄谢珅被害,他的神情愈发阴郁、冷肃。
  从淮南到京城的数年时光,谢珩在外人跟前带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从入了东宫,朝堂天下的重任压在肩上,左相之辈的阻挠更是危险重重。谢珩本就冷硬,待人接物便愈发冷肃威仪,令人敬惧。东宫内外,谢珩等闲不肯露笑,哪怕朝堂上与人客气,那笑容也是紧绷着的,甚至笑里藏刀。
  他何曾在外人跟前露出过这般笑容?
  战青满心诧然,却为这难得的笑容而高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拱手道:“殿下,彭程的事,属下已探过了。”
  “如何?”
  “他是陪同徐基夫妇去鸾台寺进香的。不过傅姑娘去议和的事,他尚未对人提起过,据他所说,连徐公望也不知此事。彭程应是被傅姑娘说得动了心,还想从属下口中探问殿下的态度,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回答,他答应来赴宴。”
  “很好。”谢珩颔首,“吩咐典膳局,初十那日宴请彭程。”
  “遵命!”战青依命而退。
  伽罗好奇,“彭程当真信了那些话?”
  “人更容易相信对他有利的话,哪怕是谎言。不管他是否真信了,这场宴席,他只要来,于我们有益无害。”谢珩瞧向伽罗,“到时候我会另外安排小宴,你也出席。”
  “全凭殿下安排。”伽罗当然乐意效劳,只是有些好奇。
  彭程这些年紧随在徐相身后,瞧着忠心耿耿。北上议和的途中,他在谢珩跟前肆无忌惮,仿佛料定徐相能迎回太上皇,东山再起。却不知此时,怎会答应前来赴宴?
  不过这并非她所能问的事情。
  伽罗按下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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