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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分卷阅读49

简略告诉她淮南情形。
  自伽罗离开后,高家很是过了阵提心吊胆的日子。
  昔日为难过的人陡然成了皇上,任是谁都害怕寻仇。高探微仗着原先永安帝的恩宠,在淮南过了数年威风八面的日子,陡然换了君王,便心中惶惶。
  伽罗走后没多久,京城的徐公望就派人来了淮南,所说的事,也在谭氏意料之中。
  徐公望派来的人说,虽说端拱帝入主皇宫又立了太子,但他父子二人根基不稳。他同意扶立新帝,是没防住姜瞻那老头子的谋算,被摆了一道,迫于无奈只好答应,算是虎阳关之后的权宜之计。然而太上皇还在北凉,朝政的大权依旧在他这经营数年的相爷手中,但凡撑过议和的关头,由他慢慢安排,总能寻到机会迎回旧帝,重振昔日威风。
  而高探微要做的,便是扛住端拱帝的压力,会同地方诸位官员,借他一臂之力。
  高探微彼时正自惶恐,被徐公望的亲信一番忽悠,意有所动。
  谭氏却觉得太上皇大势已去,而新帝能入主皇宫,绝不可能是靠姜瞻一己之力。她与高探微毕竟不同,谢珩父子形同囚禁的那几年,高探微想的是如何奉承皇帝,她虽居于深宅,却留心琢磨过谢珩父子——
  那般惨败屈辱之下,能够忍辱偷求生,其心志、城府、耐力,岂是旁人所能及?
  而今的情势,瞧着像是端拱帝父子走运,平白得了帝位,却未必不是草蛇灰线,数年筹谋安排。
  那位太子的呕血而亡和小皇子的暴毙,便是例证。
  当年惠王夺嫡失败,是因上头还有睿宗皇帝,其间夹杂的,不止是魄力、手腕,还有情分、出身。而今没了睿宗那只翻云覆雨的手,便只剩兄弟二人真刀真枪的较量。
  谢珩父子能在全然颓败的情势下扭转乾坤,其手段又哪会逊于徐公望之辈?
  迎回太上皇,拱走谢珩父子,说来容易,哪会轻易实现?
  徐公望若当有那等周密手段,哪会轻易损了永安帝的两位皇子,却束手无策?
  当时谭氏便心存疑虑,劝高探微先敷衍过去。
  高探微被她说动,又怕端拱帝寻仇,私心里指望着太上皇能回来,举棋不定。
  及至议和结束,谢珩安然归来,却无半点太上皇的消息,高探微才算明白,太上皇回来的事希望渺茫。哪怕往后能够回来,徐公望要等到何时,才能迎回他,再将谢珩父子拱出去?
  以端拱帝对淮南旧事的仇恨,在他即位之初就已有所表露。恐怕没等到徐公望迎回太上皇,他高家满门,就得偿还昔日的债务。
  果不其然,没多久,高探微便等来了贬官的旨意。
  高探微在房中坐了三天三夜,犹豫权衡。
  局势已定,端拱帝携雷霆之怒而来,俨然是决心要为长子报仇的架势,他已回天乏力。倘若他不做抗争,以命抵债,平息天子之怒,或许能为高家女眷换来一线生机。倘若他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高家满门的问罪斩首。
  最终为女眷的性命考虑,高探微放弃了挣扎,孑然贬谪赴任。
  彼时伽罗的大表哥高文焘还关在狱中,前途未卜,谭氏上京途中,才得知他出了狱。只是毕竟牵涉命案,又是端拱帝深恨的高家人,终被除掉了监生的身份,以旁的罪名发配充军——当年为难谢珩父子,高文焘掺和的最多,甚至谢珅的死,与他也有干系。
  这般结果,已然比谭氏预料的好了数百倍。
  至少长孙从监狱里走了一遭,没丢掉性命,其他的孙子也幸免于难。
  她原本还悬心,以端拱帝的失子之痛,恐怕会先拿高文焘开刀。所以听到那消息时,竟自转忧为喜,暗暗念佛。
  谭氏徐徐说罢,叹了口气,“如今那座府邸是住不得了。你外祖父去任上就只带了两个人,还不知后头还会折腾到哪里去。你两位舅舅……嗐!好在文焘捡了条命,军中虽苦,熬上几年,还能有个盼头。”
  伽罗靠在她怀里,低声道:“表姐们呢?我怕她们也受牵连。”
  “她们倒还没事,只是各自随着你两位舅母,往她们外祖家去避避。”
  淮南富庶,两位舅母娘家都是当地颇有点根基的人家,只要不被牵连为难,照顾几位落难的姑娘,并不费事。
  然而毕竟寄人篱下,又逢家道剧变,哪比得在自家府中松快?
  伽罗为表姐们叹口气,贴在外祖母的胸前,抬头道:“话说回来,这回外祖母能进京,全是太子殿下的安排。甚至大表哥充军的事,也是他有意放条生路。”
  说到这个,谭氏颇为讶异,“他求情?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住在东宫?”
  伽罗才要说话,忽听外面扣门。
  岚姑过去开了,外头却是宋澜身边的管事宫女,后头两位侍女,各提食盒。
  “太子殿下赐膳,命典膳局送了午膳过来,傅姑娘请用膳。”管事宫女跨进屋里,朝伽罗屈膝行礼,旋即命后面的侍女上去,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
  六样菜,两份汤,外加两碟饭后甜点,皆十分精致。
  谭氏大为诧异,瞧向伽罗,却见她并无异色,只说谢殿下赏赐。
  屋门敞开,管事宫女退出,只留两位侍女站在外面,等候差遣。
  伽罗瞧着满桌美食,也觉腹中饥饿,陪着外祖母用饭。
  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说体己话,加之谭氏满腹狐疑甚少开口,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格外香甜。
  饭后伽罗瞧着外祖母面色疲累,便先请她歇午觉,待她醒了再说。
  谭氏却等不得那么晚,拉着伽罗入内,要她细说经过。
  伽罗遂如实禀报,将北上议和、鹰佐索要长命锁、她如何查探、面圣、拜见鸾台寺高僧等事皆说了。只是为免外祖母担忧,将谢珩逼供、西胡数次劫夺等事略过去。至于谢珩平白无故示好送礼物的事,更是半分都没好意思提起。
  这一说,直至后晌才算交代完。
  谭氏听得容色渐肃,疑惑更甚,却因路途劳累,满面倦色。
  伽罗也不急着一时半刻说清,便先请她睡下,慢慢再说。
  *
  将近晚饭时分,谭氏才睡足起身。
  她毕竟上了年纪,先前途中染上风寒,虽已痊愈,却未能好生调养。这一路马车颠簸,途中虽未苛待,却也不算礼遇,一把老骨头颠簸了千百里,又悬心外孙女的处境,寝食不安,直至今日见到伽罗,才能放心安睡。
  饭后祖孙闲坐,谭氏又问些详细的事。
  末了,向伽罗道:“那长命锁的事,太子究竟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殿下差不多都知道。”伽罗坦白,“鹰佐趁着议和的事要这东西,闹得太大,瞒是瞒不住的。我若想查清,那等境况下,也必须借他帮忙。何况太子殿下帮我营救父亲,为表兄说情,接您上京,明辨是非又不牵连旧仇,我想,告诉他是无妨的。”
  谭氏颔首,对谢珩的诸般恩情暂不评说,又问道:“我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先前我怕他迁怒处置您,用这长命锁为由头,说您或许知道内情。殿下却说,您与娘亲并无血缘之亲,想来他是查过旧日的事情。后来我面圣的时候,他却没提此事,只说您或许知道内情,皇上才会答允让人带您进京。”
  事情涉及长命锁,外祖母又神情严肃,伽罗答得颇详细。
  谭氏神情稍稍一松,默然沉思良久,又道:“如此说来,殿下非但不计旧仇,却帮了你许多?”
  伽罗坦白承认,对上外祖母探究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低头避开,咬了咬唇。
  这自然是有些心虚了。
  谭氏哪能瞧不出她这稍许扭捏?
  太子不计旧仇,愿意善待,当然是好事。然而谭氏毕竟比伽罗经历得多,于人心叵测、世事冷暖,感触更深。
  谢珩父子处境艰难,这般情形下,他却愿意答应营救傅良绍?从鹰佐手中救出那样要紧的人,绝非易事,更容易触怒端拱帝,平添父子罅隙。
  平白无故的,谢珩为何要施这般大恩?
  就只为外孙女容貌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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