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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分卷阅读125


  而当年韩林之所以得罪宋敬玄,似乎还是跟韩伯岳那位逝世的娘亲有关。其中隐情谢珩未提起,伽罗只知道韩伯岳三岁时失了慈母,彼时宋敬玄初至洛州,因那件事,硬生生将原本欲提拔入京的韩林压在柘林,一晃就是四年。
  韩伯岳在军营长大,受其父影响,颇有胆气,亦将其父视为天底下最骁勇的英雄。今日两军对垒时他还信心满满,此刻瞧着满身细纱,昏迷不醒的韩林,焉能不怕?
  伽罗瞧着心疼,将他领出去,哄着吃了些饭,往韩林那儿又瞧了片刻,直至韩伯岳撑不住,才同谭氏一道,哄着他睡下去。
  次日起来匆匆前往韩林的屋舍,那位仍是昏迷。
  据莫先生说,韩林凌晨时曾醒来过一次,喝了两口水,意识却不慎清醒。
  今晨谢珩已同黄彦博一道来探视过,各自忧心,请莫先生务必将他救活。一场激战后死伤惨重,柘林府伤亡的军士名单昨晚已连夜列了出来,谢珩交于战青,飞马递回兵部,提早安排抚恤重赏事宜。
  待晌午时,军士们重新列队,由谢珩带领,启程返回雍城。
  柘林府重伤的将士就近回营休养,只是韩林病重,谢珩单独安排辆厚软舒适的马车,带回雍城,方便照料。
  *
  队伍缓缓回到雍城,已是当日傍晚。
  宋敬玄率兵出征时,李凤麟忧心忡忡,听得小相岭战胜的消息传来,当即喜不自胜,虽没再折腾阖城官员,却带了两名副手,亲自骑马在城门口迎接。往来的百姓未受半点驱逐,出入如常,见这位父母官亲自迎候,颇为好奇,不自觉的驻足观看,只是毕竟惧怕官府威仪,躲得远远的。
  临近腊月,天气已十分寒冷。
  李凤麟一介文官,不似武将骁勇耐寒,却只穿了深红官服,姿态端正恭敬。身子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那张方正的脸上却满是由衷的笑意,见得谢珩率军走近,忙翻身下马,快步过去,同副手跪地道贺道:“宋敬玄谋逆犯上、仗着权势作威作福,罪行罄竹难书。恭贺殿下剿平逆贼,捉获宋敬玄,微臣代洛州万千百姓,谢殿下大恩!”
  他的声音高昂,顿挫有力,令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城门口不知何时聚了许多百姓远远围观,听李凤麟说昔日威风得意的宋敬玄被捉,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惊讶欢喜皆有之。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囚车中瑟瑟关押的宋敬玄和徐昂,群情激愤,指指点点,旋即口口相传,深感太子英明恩德。
  宋敬玄在洛州当了数年都督,不止贪权敛财,更是仗势欺人,别说平头百姓,就连当地官员也是敢怒不敢言,满肚子怨恨。徐昂比之更甚,洛州内外的数处宅邸金碧辉煌,强占民女,霸凌人.妻不说,府中那十几位妾侍更是仗势欺人,其兄_0_di_0_zi侄横行霸道的事,数不胜数。
  而今那两人穿着单薄囚衣锁在囚车中,太子殿下亲自羁押,李凤麟亲口定论。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将摊贩上的青菜丢过去,怒骂宋敬玄。
  谢珩立马回身,瞟了一眼,并未作声。
  战青会意,朝押车的侍卫递个眼色,各自避开,也未阻拦。
  越来越多的杂物砸向宋敬玄和徐昂,人群中有人颇富,被欺压许久后难得能出恶气,当即将近处数个摊贩的果蔬杂物买下,分给群情涌动的百姓,怒骂斥责,含恨打砸。
  这般动静引得更多人驻足,纷纷打探传递,将宋敬玄和徐昂谋逆被捉的事迅速传开——先前宋敬玄大军过处所散播太子被韩林挟持,他奉命救驾的谣言不攻自破,人人皆道其居心险恶、以下犯上,罪有应得。
  谢珩不疾不徐,命人扶起李凤麟,当众夸赞两句,才叫他上马同行。
  待谢珩在黄彦博等猛将的拱卫下徐徐入城时,两侧百姓满腔仇恨均得倾泄,齐齐跪地叩首,口呼皇上万岁,太子圣明。
  而囚车内宋敬玄和徐昂惨不忍睹,身上重伤被粗粗救治后不至于危及性命,经这番百姓泄愤,格外狼狈。
  入城之后,城内消息亦迅速传开,道旁百姓见得这幅模样,直呼活该。
  ……
  这般缓缓入城,到得白鹿馆外,夜幕已然降临。
  李凤麟已然备了庆功宴席及犒赏军士之物,谢珩并未推辞,不止邀了随行众将和柘林府及黄彦博所调府兵的长史、司马等人,连同军伍中格外骁勇的士兵也一道邀请,于衙署旁的敞厅中欢庆,特令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宴至一半,他以臂伤作痛为由离席,留下黄彦博和李凤麟主持局面。
  他在战青的陪同下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军士的欢喝声,甚至衙署之外,有百姓点燃烟花,为今日传遍全城的喜讯庆贺。
  这般局面当然是谢珩盼望的,可心里却还是有无形的重石压着,令他难露笑意。
  快步回到白鹿馆,重伤昏迷的韩林就安排在紫荆阁附近的剑南台里。
  谢珩过去时,屋舍里灯火通明,稍作休整的侍卫已按着战青的安排往各处轮流值守。曹典、杜鸿嘉及蒙钰兄妹皆按照谢珩的安排,往厅中赴宴,此刻唯有刘铮带了两名侍卫,连同莫先生一道,守在韩林跟前。
  门口侍卫躬身行礼,里头刘铮听得动静,亦起身相迎。
  谢珩快步走进去,扫了眼仍旧昏睡不醒的韩林,随即看到床榻旁那个小小的身影,失群的孤雁般趴在床边。
  韩伯岳满心都在韩林身上,听见刘铮等人问候的声音,才察觉动静,回身看到谢珩。
  他脸蛋上还挂着一滴泪,却还是噌地站起身,如韩林教过的那样,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幼童的身影在刘铮等人的衬托下格外单薄,身份倔强却半分不减。
  谢珩盯着他,上前伸手搀起,看到孩子眼底下的乌青。
  这个年纪的孩童正是活蹦乱跳、人嫌狗憎的时候,韩伯岳比旁的孩子更强健些,原本不该有这幅样子。
  谢珩皱眉,往韩林脸上瞧了瞧,方毅的脸上血色苍白,气息都颇微弱。
  “莫先生。”他叫韩伯岳坐入椅中,回身问道:“能救吗?”
  “老夫已竭尽全力。”莫先生纵有神医之称,却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诸般手段用尽,却难以挽回韩林重伤之下的虚弱。
  他不愿当着韩伯岳的面细说诸般伤情,便同谢珩拐入内室,将先前未及详细禀明的事说了,最末叹道:“我已问过军士,韩将军在小相岭上时就受伤极重,后来追击宋敬玄和他的副手,拼尽全力拉弓射箭,等射中了那位副手,他已是强弩之末,摔下马背。原本就有骨头断裂,那一摔之后刺入腑脏,怕是……回天乏术。”
  谢珩眉目陡沉,“莫先生也没有办法吗?”
  “若是旁的病症,老夫用尽本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但他脏腑已损,还请殿下恕罪。”
  莫先生叹了口气,扫向外间,低声道:“那孩子早起就过来守着,寸步不离,若不是傅姑娘过来哄着,连晚饭也不吃。若能有办法,焉有不救之理?”
  谢珩垂目,眉头紧紧皱在一处,半晌,道了声“先生辛苦”,同至外间。
  韩伯岳已经回到了韩林榻旁,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谢珩,想问父亲伤情,却又不敢。
  谢珩坐至榻旁,瞧会儿韩林,又瞧会儿韩伯岳,最终沉默起身。
  *
  次日韩林依旧昏睡不醒,中间咳了几回血,浓稠乌黑,脸色苍白。
  韩伯岳连夜守在旁边,谁劝都不肯走,韩林那稍有动静,便凑过去细看。然而伤情恶化,令人失望,莫先生能解百毒,能治诸般外伤,却无法破开膛腹,将刺在脏腑的碎骨取出。韩伯岳瞧着榻上越来越虚弱憔悴的父亲,隐约明白这重伤背后的含义。
  原本皮猴般没片刻安静的孩子,这一晚却死握着拳头不吭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悄悄的埋头在韩林锦被上,无声抹去。
  后来终究没忍耐住,趴在韩林身边,握着韩林的手,口中溢出破碎的哭泣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落在韩林手背。
  床榻上昏睡的人似有察觉,手指动了动,却还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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