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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分卷阅读140

 可以。
  该说的说完,自会送你上路。
  继续顽固,必让你生不如死。
  背部的鞭伤一阵疼似一阵,五人都开始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卸掉的胳膊疼得麻木,再撑半个时辰,十有_0_ba_0_jiu会废掉。
  剩一条胳膊,还能勉强同人搏命。
  两条膀子都废了,今后还怎么在海上行船,怎么为一家老小讨生活?
  壮汉们伤痛愈烈,心中焦急,不由自主,目光集中到首领身上。
  兄弟几个,只有首领识得海图。几个番商的下落,也是首领遣人追查。此番进京,更是首领一力主张。
  结拜兄弟七个,两个留在船上,管着一帮水匪弟兄,严防消息泄露,惹来麻烦。其他人跟着老大北上,抢夺海图。
  出发时,都以为是件轻松活计,手到擒来。
  哪承想,中途生变,海图没抢到,更阴沟里翻船,落到锦衣卫手里。
  当真是霉运当头,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边挨抽,壮汉们一边埋怨。
  如果不是被大哥说动,心中起了贪念,无视风险,企图捞一笔大的,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别说抢到海图,寻得宝藏,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不掉脑袋,被关在大牢里,数年不得自由,于他们而言,却是比死更加难受。
  三轮鞭子抽完,校尉得顾卿示意,停下鞭子,解开绳索。
  失去绳索支撑,壮汉们瘫倒在地,胳膊被结上,仍不敢用力,以致大头朝下,半天爬不起来。
  “说。”
  停在为首的壮汉前,顾卿抽刀出窍,声音愈发冰冷。
  后者不动,还想坚持一下,雪亮锋利的刀尖已抵上眉心。
  “不说?”
  刀尖划过,一丝血线沿额间滑落,铁锈味涌入鼻端,冰冷的煞气如有实感。
  壮汉头皮发麻,喉结上下滚动,恐惧自脊椎开始蔓延。
  “还是不说?”
  刀尖暂离,壮汉被两名力士提起。
  顾卿收回长刀,漆黑的双眼,没有起伏的声调,却比疾言厉色更令人胆寒。金相玉质,少见的好相貌,落在壮汉眼中,实比鹰嘴鹞目更加骇人。
  这时,刑房门打开,一名身穿豹补绯袍,年约四旬的武官走了进来。
  眉疏目朗,鼻梁高挺。嘴唇微厚,嘴角微翘,仿佛天生带笑,观之可亲。不知内情者,绝不会想到,此人是被斥为天子鹰犬,心狠手辣的锦衣卫。
  “赵佥事。”顾卿抱拳,“劳烦佥事过来,还请莫怪。”
  “顾千户。”赵榆还礼,扫过地上五人,笑道,“本官在南镇抚司闲着,终日无聊。来诏狱一趟,好歹有事做,反倒要感谢千户。”
  赵榆说话时,顾卿未见如何,在场的校尉力士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北镇抚司忙碌,文武百官睡不好觉。
  南镇抚司开张,北镇抚司上下一样发愁。
  对北镇抚司而言,赵佥事闲着,南镇抚司上下没事干,实是天大好事。哪天南镇抚司的校尉力士齐出,才是麻烦不小。
  两人寒暄时,五名壮汉总算得以喘息。
  被校尉力士压制,动弹不得,好歹头颈可以转动,彼此交换眼神,都生出同样的念头。
  要不然,说了吧?
  海图和番商落在锦衣卫手里,连自己都进了诏狱,发财的念头早被掐灭。为保得性命,囫囵个出去,总得识时务。
  “大人,我等……”
  交换过眼神,下定决心,首领当即开口。
  未等话收完,脸上便挨了一刀鞘。
  “闭嘴!没见千户和佥事说话?”
  “千户没让你开口,安静点!”
  “敢胡乱叫,敲掉你满嘴牙!”
  壮汉吐血。
  不招供,吊起来抽鞭子。要招供了,反而不让开口。
  这还有没有天理?
  锦衣卫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校尉冷笑,身为人犯,和锦衣卫讲理?
  果然脑袋里少根弦,傻缺。
  寒暄之后,话归正题。
  顾卿取出海图,铺在桌上。赵榆看过两眼,目光立时定住。嘴边笑纹消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此张海图,顾千户从何处得来?”赵榆一边看,一边问道,“其上标注,应为大食文字。”
  “内中详情,恕下官不便多言。”顾卿道,“佥事可识得此图?““自然。”
  赵榆直起身,指着几处墨痕较深的标注,道:“如我没有看错,这里应是江浙。”
  “江浙?”
  “线条虽然粗陋,大体却没多少出入。”赵榆道,“此处为宁波府,相邻是台州府,再下是温州府。”
  “此乃观海卫,此处为定海后所,相对岛屿之上,设有定海中所及定海左所。”
  “昌国卫向下有石浦二所。太宗皇帝年间,三保太监出航,有马船在此处装卸货物。”
  “这里是桃渚所,海门卫。”
  “此为温州府,辖有金乡卫,盘石卫。”
  “再向下即是福建。且看这处,正是福宁州大金所。”
  赵榆点着海图,每指出一处,顾卿的神情便严峻一分。
  “此图标注极为详细,寻常卫所指挥未必有相类舆图。”
  依赵榆来看,此图非同小可,新老卫所俱有标注,落在匪类手中,沿海百姓将遭逢大祸。
  自圣祖高皇帝开国,海匪倭贼便屡禁不绝,每次上岸,百姓都要遭殃。
  宣宗之后,朝廷海禁愈严。
  外来番邦船只,必须依照朝廷规定,在固定时间地点进行贸易。交易不是每年都有,往往要等上三五年,乃至十年,才许外来船只入港。
  外来船只,没有朝廷所颁的文书,不许市货。
  胆敢暗中交易,不被抓到算运气,万一被抓到,后果会相当严重。无论朝贡使臣还是随船商人,依明律处置,绝不手软,打死也只能认命。
  番商多慑于明朝威严,少有敢以身试险。
  想买到明朝的货物,只能通过走私,甚至同海盗交易。
  相邻的倭国,自弘治朝中期便陷入分裂内乱。战败的武士联合贼匪,坐个木盆就敢下海。只要淹不死,侥幸登上明朝海岸,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更为可恨的是,有奸商内贼同倭人沆瀣一气。暗中通风报信,瓜分抢得的金银财物。
  卫所官军接到贼报,赶至事发地点,早已不见贼影。目之所及,只有死伤哀苦的百姓,以及被付之一炬的房屋。
  从弘治十五年开始,朝廷屡次派遣巡按御史,严查沿海匪患,真倭假倭,一律斩首示众。敢为贼匪通风报信,祸及三族。
  起初,朝廷用雷霆手段,起到一定震慑作用,匪患渐小。到弘治十八年,贼匪摸清官军套路,开始玩起躲迷藏。每次追剿,别说真倭,连假倭都抓不到半个。
  朝廷派遣的官员,当地的卫军,只能眼睁睁看着贼寇为患,毫无办法。
  百姓遭受苦难,流离失所,无不怨声载道。
  贼匪为何能如此猖獗?
  厂卫几番查探,除岸上内奸之外,更怀疑其手中握有沿海布防的舆图。
  “此张海图非我朝之物。上标几处卫所,皆是新设不久。如我没有猜错,持有此图之人,必和倭贼海盗有所牵涉。”
  铺开记录供词的白纸,赵榆提笔,在纸上简单勾画。
  “弘治十八年,这几处均有倭贼上岸。”
  随墨汁晕染,简单的线条铺展,比海图更为直观。
  顾卿凝眸,瞬间明了,为何赵榆敢肯定,持图之人同倭贼海盗有关。
  “此处有乡民聚集,距卫所较远且防备不严,从这里登岸,洗劫之后,有充裕时间离去。”
  赵榆停笔,道:“持图之人可抓到了?”
  “都押在囚室里。”
  “甚好。”赵佥事拿起勾画过的纸张,嘴边现出笑痕,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如顾千户不介意,本官想同他们聊上几句。”
  “请赵佥事前来,即是为此。”
  顾卿唤来狱卒,为赵榆引路。
  “三名番商,自称黑衣大食后裔。户籍在宁波府,路引乃府衙开具。”
  赵榆点点头,斟酌片刻,既了解话中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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