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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分卷阅读154

看,极具古贤风范。
  杨瓒一点不敢放松,甚至比先时更为紧张。
  顾晣臣亦然。
  最了解亲爹的谢丕,已经头上冒汗。
  “此非朝堂部中,无需拘束。”谢迁和蔼笑道。
  杨瓒连忙拱手。
  谢迁能说,他不能听。否则就是脑袋被门夹,自寻死路。
  视线扫过杨瓒三人,谢迁抚过长须,道:“尔等且近些,观此棋局,可有破解之法?”
  观棋?
  若是象棋,杨瓒还能走上几步。换成围棋,实在是两眼一抹黑。
  但阁老开口,不能不听。
  走到桌旁,皱眉看了许久,终究是看不出一点门道。倒是谢丕顾晣臣熟知棋艺,看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可有解法?”
  “小子愚钝。”
  三人一并拱手。
  谢丕顾晣臣是真的惭愧,杨瓒则是浑水摸鱼。从刚刚开始,便观察两人神情,无论做什么,照葫芦画瓢总无大错。
  “无解?”
  谢迁刘健未言,李东阳忽然朗声一笑,放下茶盏,执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左上角。
  “如此,可还无解?”
  谢丕顾晣臣微顿,有几分恍然。李东阳再落一子,两人眼睛发亮,似有所悟。
  下完三子,李东阳不再动作,将棋局交还李东阳,对杨瓒道:“老夫甚是技痒,同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他来?
  杨瓒愕然。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怎么就找上他了。
  谢丕不是说,天子偷溜出宫一事泄露,三位相公正等着收拾他们?
  见面不提其他,先下棋,究竟为何?
  “小子棋艺不精,不敢在阁老面前献丑。”
  “无碍。”李东阳道,“老夫让你几子便是。”
  这不是让不让子的问题。
  杨瓒头皮发麻,干脆承认,他不会下棋。
  “不会?”
  李东阳诧异。
  刘健谢迁亦是抬头。
  “真不会?”
  “真不会。”
  厅内沉默两秒,杨瓒低头垂目,话说到这个份上,总不能硬赶鸭子上架吧?
  “无碍。”
  还无碍?
  “老夫教你便是。”
  李东阳和蔼大度,杨瓒想哭。
  棋盘摆上,李阁老当真要赶着杨瓒上架。
  杨瓒无奈,只能硬起头皮,执起黑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中央,随后又啪啪啪落下三子。
  四星连珠,成一条直线。
  杨侍读破罐子破摔,全当下五子棋。
  换成旁人,遇到这么胡闹的,不掀桌也会翻盘。
  李阁老耐性极佳,无论杨瓒怎么落子,都能淡然以对。间或指点两句,抚须言道:“落子稍乱,倒也机敏。”
  杨瓒:“……”
  棋局过半,李东阳依旧不骄不躁,耐心指点。
  杨瓒隐约摸出些门道,试着落下一子,终得李东阳赞许点头。
  还要再下,李阁老却是挥袖抹开棋面。
  杨瓒眨眼。
  “既已识得入门关窍,当重新开局。”
  “是。”
  不解深意,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杨瓒再次执黑,不到半刻,被李东阳杀得大败。
  “孺子可教。”
  一句赞许,杨瓒又被杀得片甲不存。
  “颇为进步。”
  四字过后,杨侍读已被虐得体无完肤,只剩一层血皮。
  “再接再厉。”
  还来?
  杨瓒浑身僵硬,再掩饰不住悲伤。都虐成这样了,能否手下留情?
  下棋下得满怀悲怆,如此悲壮,当是古今第一人。
  “不下了?”
  杨瓒连连摇头,唯恐李阁老继续开虐。
  “也罢。”
  李东阳灿然一笑,须发银白,气质儒雅。不复年轻时俊朗,却另有一种俊仪洒脱。这样的气质,必经岁月磨砺而成,光华内蕴,非年轻可比。
  “老夫为何同你下棋,可明白?”
  “小子愚钝,请阁老指点。”
  “慢慢想。”
  李东阳浅笑,根本不给杨瓒答案。
  “想明白之后,可至老夫府中,你我再对弈几局。”
  杨瓒:“……”
  主动上门找虐,他看着很傻?
  垂头看向棋盘,凝视白色长龙,深思李东阳之意,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快得完全抓不住。
  杨瓒皱眉沉思,李东阳端起茶盏,没有出声打断。
  旁人点拨终归有限,终要杨瓒自己想明白。
  思量间,谢迁同刘健的棋局已分出胜负,一子之差,谢阁老落败。
  观棋良久,直至棋局结束,谢丕顾晣臣仍有些出神。
  轻咳一声,谢迁令家人撤下棋盘,送上热茶,再取两副棋子,赠与杨瓒顾晣臣。
  “这两副棋子用料,均采老夫家乡山石,由匠人精心雕凿而成。”
  送出棋子,用过一盏茶,谢迁便要送客。
  杨瓒顾晣臣捧着木盒,互相看看,都是满脑袋问号。
  让他们过府,就为下棋?
  告辞离开时,谢府已备好马车。
  两人分别上车,临走之前,同时看向谢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丕摇头,同样不解。
  事实上,他比杨瓒两人疑惑更深。
  不提堂上同李相公,以刘相公的脾气,也不该这般。
  “谢兄当真不了解内情?”
  “当真不解。”
  带着满头雾水,杨瓒回到长安伯府。
  换下官服,坐在桌旁,随手捻起一粒棋子,对着烛光,愣愣的出神。
  李相公的举动,很大可能是在点拨自己。
  原因为何?
  杨瓒想过几种可能,都被一一推翻。
  “戒骄戒躁,还是莫要自以为是?”
  棋子落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沿神经传导,仿佛一根利刺,直直扎入脑海。
  假如不是点拨,那会是什么……示警?
  杨瓒摇头,怎么可能,八成是神经过敏。
  相比之下,谢阁老的这份赠礼更让他提心。
  为何偏偏是棋子?
  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只能将相关事件一一梳理。
  内阁三位相公既知上元节之事,是否已知晓海图?海图的内容,或许也知道几分?
  若是如此……
  杨瓒微顿,攥紧棋子。
  家乡山石?
  灵机一动,杨瓒猛然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
  “杨侍读?”
  马长史正巧走过,被杨瓒叫住,疑惑问道:“可有事吩咐?”
  “马长史可知谢阁老家乡何处?”
  “谢阁老出身江浙,祖籍绍兴府余姚县。”
  马长史奇怪的看着杨瓒,单是口音就能听出来,杨侍读竟然不知道?
  江浙,绍兴府,余姚?
  杨瓒皱眉,马长史等了片刻,不见杨瓒再问,告罪一声,继续巡夜。
  返回厢房,杨瓒倒在榻上,回忆曾看过的舆图,许多断掉的线头开始串联,蓦然心惊。
  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杨瓒闭上双眼,用力握拳。
  或许只是他神经过敏,想得太多。以谢阁老的为人,绝不至如此地步。最大的可能,是谢氏族中乃至姻亲有问题。
  总之,盖子没有揭开,绝不能自乱阵脚。
  李阁老提点他,怕也多有此意。为何当着谢阁老和刘阁老的面……是否也有几分回护之意?
  “这么一看,运气还不算太糟。”
  干笑两声,杨瓒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接下来数日,内宫外廷皆为天子大婚忙碌。
  礼部从上至下,都挂着两个黑眼圈,忙得脚不沾地。
  户部和光禄寺联合上请,国库空虚,实在没有余力。天子大婚及封后大典的一应用都,还请自掏腰包。实在无法,先调太仓银应急。
  “太仓银?”
  山西等地积欠四十万税银,弘治十八年发放的盐引,多用来充实边军军饷。
  太仓存银,是为戍卫宣府等地的边军准备,户部请发银赈济灾民,都被驳了回去。为大婚调用,朱厚照傻了才会点头。
  不调银,只能自己出钱。
  想想要见底的内库,朱厚照很是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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