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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分卷阅读127

,”他恶狠狠地开了口,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鼓励周围的帮凶们:“切加勒已经死了,回到海神岛的只是个魔鬼。”他尖叫起来:“开枪!开枪!”
梅亚雷的打手们开火了,9毫米、12.7毫米或是14.5毫米的子弹倾泻进那个只有数立方米的小空间,混合着石块的碎片跳起了致命的舞蹈,灼热的火光照亮了人们的脸,他们满心期望能够看到受害者被撕裂成指甲大的小碎块,但事与愿违,令人晕眩的闪光与巨响过去之后,切加勒依旧站在原地,碎裂的石片和子弹就像混入面包的葡萄干和坚果那样镶嵌在他的皮肉上,随着一阵细碎的蠕动,它们被包裹着它们的皮肉“吞”了下去,消失了,切加勒快活地睁开眼睛,他干净了,他光裸的身体上甚至无法找到一丝灰尘。
“不好,托托。我不喜欢子弹。”他说,然后放松身体,他的骨头似乎消失了,四肢与庞大的肚子落在了地面上,向四周延伸,铺展开,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肉色的蘑菇,不,更准确点说,像是畸形的章鱼,因为他是能够移动的,他的手和脚点着地面,柔韧的皮肉边缘呈现出波浪形状——向着人群而来。
这次无需托托下令,人们就开枪了,惊慌失措中竟然有人被不断后退的同伙打中,他们放声诅咒,却没注意到枪声稀疏了很多。
人们的视线与灯光几乎都被变形的切加勒吸引过去,隐藏在黑暗中的霍普金斯得以轻松且轻柔地在一个又一个的身体上动刀子,气管与动脉被割开,肾脏被刺穿,受屠宰的小羊羔被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直到一个小伙子企图扶起自己的朋友——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因为受惊过度而摔倒,才发出了半声叫喊。
霍普金斯截断了剩下的半声,在枪口还未来得及对准自己之前,再次潜入黑暗。
他们有那么几秒忘记了切加勒,一个无论何时都不该被忽视的大人物,绵软的躯体缠绕上了人类的脚腕,猛地将他们拉倒,被抓住的猎物用枪托砸,匕首割,指甲抓,但不管是什么,都会被那坚韧到难以想象的*吞噬下去——来者不拒,胃口奇佳。
终于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想起逃跑,切加勒和霍普金斯没有阻止。
切加勒的手或是脚,总之几根细长的触手抓住了托托,黝黑的“锤子”摔倒在地上,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脚,殴打着不成形状的皮囊,直到自己气喘吁吁。
切加勒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安静地等到托托用掉最后一点力气,浅色的皮膜动了动,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就像是某种发育迅速的菌类那样从里层“生长”出来,他那双深色的眼睛忧郁地看着他的老朋友,老部下:“为什么,托托?”
托托看不见他,隧道里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黑暗,到处都是灰尘,他的嘴唇和鼻子磕破了,满嘴血味,一条手臂在刚才的挣扎中折断,“这是我该问你的?”他说:“为什么,切加勒,为什么你变会成这个样子?”
他们彼此沉默了几分钟。
霍普金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听到过一声无奈的叹息(于他而言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但他的视力不受光线影响,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托托被吃掉的全过程,这个黝黑强壮的男人一直奋力搏斗到了最后。
“不管切加勒变成了什么样子,”切加勒悲伤地说:“你都不该背叛他。”
(待续)

  ☆、第九十九章 别西卜(6)

晚上九点,和平常一样,男孩子们被督促着上床睡觉。别西卜就和刷牙那样简单而快捷地做了祷告,不过他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祈祷圣母和上帝保佑切加勒,他们的“唐”,还有他的父亲,油墩墩的佩皮,做菜手艺高超无人可比的老安德里亚娜,梅亚雷,托托,“钉子”——希望他早日痊愈,还有霍普金斯父子。
他平躺在床上,脸朝上,双手交叉在前胸,闭着眼睛,纹丝不动,一心一意地等待着睡意的到来。
时针嘀嗒嘀嗒走过了半个圈,有着大魔王之名的男孩认为自己早该一头栽进一个美梦或是恶梦中,可他的脑子里始终闹哄哄的,充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儿:今天早上他去看了“钉子”,这几天他一直乖乖的呆在家里,虽然看上去很不错。但“钉子”的父亲仍然不准许他出门,同样令别西卜颇为无可奈何的是,在经过那件事情之后,“钉子”对霍普金斯们的敌意有增无减,他拒绝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道歉或是表示善意,即便就事实而言,他们救了他的命。
“唐不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客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别西卜诚心诚意地说。
他没料想到“钉子”会脱口而出:“他老糊涂了!”
别西卜实打实地吃了一惊,他想要知道“钉子”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但“钉子”只是沉下脸,一言不发。
指针跳啊跳得又走过好几个刻度,别西卜的脑子反而愈来愈清醒,心脏在耳朵里咚咚咚地敲着鼓,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石块的声音,间歇性地夹杂着几声试探般的轻声叫唤,屋顶上悉悉索索,有可能是老鼠——岛上的老鼠能长到圣诞节火鸡的分量,也有可能是正值繁殖期的海鸟,它们会在夜里聚集到繁殖场所,以减少后代被猎食的机会。
他的后背与四肢都在隐隐作痛,脖子就像被人_0_cha_0_jin了一根铁管,柔软的床铺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别西卜翻下床,安静而迅速地穿好衣服,打开窗户,冰凉潮湿的空气涌进肺部,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感觉好极了——他爬上窗台,窗台很窄,他跨坐在上面,外边的腿和脚趾能碰到石质的墙面和屋瓦,瓦片的触感很奇特,像是贝壳,某些地方格外粗糙,而有些地方却光滑的如同瓷器。
城市的光线污染暂时还无法涉及到这里,海岛的夜空是纯净深厚的深紫色,星光细小、但密集,闪烁如同品质上佳的钻石,它们注视着男孩敏捷轻巧地从窗户里爬出来,踮着脚尖,踩在下层屋面的脊骨上,略带点摇晃,怡然毋惧地走到屋脊的端头,低头看去,下面黑沉沉的一片,陡直的墙壁上既没有凸出的窗台也没有楼梯或任何可以用来攀爬的东西。不过这可难不住别西卜,他仔细地辨识着,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栗树,这棵树虽然比不上生长在埃特纳山上的“百骑大栗树”(因曾容纳一百骑士在下面躲雨而闻名遐迩)庞大的惊人,却也有着相当广阔的胸襟与不凡的身高,茂密茁壮的枝叶更是轻而易举地覆盖了足有四分之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庭院,别西卜只要跳过为了不至于完全挡住阳光而特意修剪出来的三四英尺空距就可以了——孩子就像一只橄榄色的猫那样轻盈地跃出了屋脊,他的身体在空中伸展,拉长,眨眼间,他已经抓住了一根早已看准的枝条,婆娑的大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如同一只扁盘接住了一颗巧克力豆。
一根枝条接着一根枝条,男孩在几分钟后下了树,整个过程并不比下楼梯更难。
落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后,别西卜屏息静气地站在了黑暗里,他侧耳倾听,没能听到大人们的鼾声,但房子里静悄悄的,想来也没人发觉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其他地方不同,在海神岛上,除了某些特别的日子(譬如说搜集海龟蛋的时候),敢于夜游的孩子会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因为他们会打搅到忙于“干活儿”的大人——好奇心和机灵劲儿可不能用在这里——别西卜并不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可同样地,他要比其他人更懂得什么叫做规则与底线,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踩踏在那条细细的冷酷无情的界线上……他很清楚自己不该那么做,但不知为何,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鼓动着他,就好像芒刺扎在他的身上,逼迫着他放弃舒适的睡眠,冒着挨顿鞭子的危险在深夜时分跑出房间。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从栗子树下走出去,围绕着橄榄林走一圈,也不过就是半小时的样子,然后他就可以回房间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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