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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提灯-分卷阅读5

胥在场,她定然要为那刺客的刺杀鼓掌,并且她也确实投桃报李了。
  实际上刚刚段胥仿佛背后长眼,在她提醒之前就已经闪身躲避,原本这箭是射不到他的。不过贺思慕用术法让那箭在空中偏了点方向,仍旧直奔段胥而来,这才逼出了他的破妄剑。
  贺思慕牵着沉英的手,愉悦地同段胥一起回城。
  破妄剑乃是双剑,乌木镶银,刻有银雕咒文,平时两边剑柄互为剑鞘,合二为一看起来如同一柄剑。双手武器原本就比单手难掌握,方才段胥却用得十分熟练,斩断来箭的甚至是左手剑,可见武功不俗。
  破妄剑出鞘的时候,她看得分明,那是寒光四射锋利无比。它平日里是不开锋的钝剑,唯有认主之后才会开刃。
  贺思慕不动声色地将段胥上下打量了一遍。
  并无灵力修为,却能驾驭破妄剑,看来这小将军命格极强悍,且很得破妄剑喜欢。
  奇怪呀,这小将军凭什么得破妄剑青眼相加呢?
  原本还明亮晴朗的天空风云变色,突然阴沉下来,继而有大雪纷纷落下,落在人影寥寥的街上,给凉州府城更添几分凄凉。
  贺思慕抻袖遮住沉英的头顶,说道:“你才昏迷了一天一宿,要是着凉了我可照顾不了你。”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头上一重,继而被黑纱挡住了视线,是段胥的帷帽戴在了她头上。
  她转过头去,见段胥扶着帽檐,隔着黑纱和落雪纷纷,他笑道:“贺姑娘也才昏迷了一天,当心着凉。”
  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层光,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
  贺思慕扶着帷帽,浅笑道:“多谢将军。”
  段胥松开帽檐,转过身去迎着风雪往前走。他脊背挺拔,步履轻快,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值得烦恼。
  果然是山间明月,晴日白雪,世上少年。


第4章 女鬼
  段胥说自己并无赫赫威名,他显然太过谦虚。
  “段舜息啊?这个名字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贺思慕手里的明珠发出光亮,月光皎洁,她正披着个斗篷坐在太守府的屋顶上,一手托腮一手托着珠子,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段家三代翰林,皇亲国戚。段舜息外祖母是前朝长公主,先皇亲姐,父亲段成章因病罢官前,官至礼部尚书。他家是有名的文臣世家,他前年高中榜眼入朝为官,更是前途无量。”
  贺思慕靠在屋脊上,抬头望着明月道:“那裴国公又是谁?”
  “哟,老祖宗你还知道裴国公啊。如今朝廷两派党争得你死我活,一派是杜相一派就是裴国公,段舜息父亲是杜相的心腹,他自然也是杜党一员。而今圣上喜欢任用年轻人,杜相年事已高,段舜息背景深厚又得杜相喜爱,被当做未来宰执培养。”
  “可惜他有个死敌,与他同年及第的状元,如今的谏议大夫方先野。方先野出身寒门,本是裴国公的门客,高中状元后自然归于裴国公麾下,这小子聪明又心思缜密,处处压段舜息一头。”
  “先前中秋宴会,皇上心血来潮,请宴中才俊对论兵法,段舜息这回大胜方先野,被皇上大加赞赏。结果裴国公这边立刻上表,说段舜息既有将才,便该多多锻炼。皇上一时高兴,便封了段舜息翊卫郎将一职。”
  “段舜息本是门下省给事中,妥妥当当的宰执之路横生枝节,升官却生成个武职。他文臣出身,在军中没有一点根基,去翊卫难免出错,方先野找准机会,一纸弹劾把他送出京城,到踏白军来做中郎将。谁知他刚到踏白军便遇上胡契入侵,踏白军将军战死,他便临危受命成了踏白军将军。”
  贺思慕揉揉太阳穴,她手里颠着那明珠,说道:“我懂了,他该是你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赫赫有名的倒霉鬼。”
  从名门望族,宰执候选人一路落到个朝不保夕的边关将军之位,怨不得孟晚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嚷嚷着要保护段舜息。
  贺思慕看着不远处段胥的房间,夜已深了,房间仍然燃着昏黄灯火,他的身影投在窗户上,挺拔如松。
  “不过我看这小将军却是全无烦恼的样子,成天笑意盈盈,对自己的处境并无抱怨。”贺思慕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他果然是真的豁达淡然,顺其自然么?红尘俗世里,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是不是人人都想做宰相?”
  “若是有机会,怕是皇上也想做呢,哈哈哈哈。段舜息是有名的明朗性子,见人三分笑,只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他出身显赫才华横溢,难道就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啊……真是无趣。”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这小将军不过也是最普通的凡人,困在这名利场里,此生来来_0_hui_0_hui。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姨父可谓是她见过这世间最光风霁月,温柔强悍之人。破妄剑有过这样的主人,怎么还能将就这样的俗人呢?
  与此同时,房间里看军报的段胥打了个喷嚏,房间里的军官立刻看向段胥,道:“今日雪大,将军可是受了风寒?”
  段胥摇摇头,他放下军报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灯火,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军官。
  “庆生,今日行刺我的人抓到了吗?”
  夏庆生面露羞愧之色,抱剑道:“还未。贼人武功高强逃脱极快,我们跟丢了。将军大人,您以后出行还是务必带上卫兵,不然太过危险了。”
  段胥不喜欢带随从,这在南都是出了名的。像他这种身家的公子,出门带四五个小厮奴仆都已经是低调,他却向来独行。
  据他自己说,他从前遭过劫匪,身边贴身照顾数年的仆人奋力助他逃生,尽数死于匪徒刀下。他心中念旧,便不愿再配新仆。
  此番论调在南都传开,便让段胥多了个重感情的好名声。
  “武功高强……他在角楼上挑的位置十分隐蔽,这么远的距离能瞄准我,确实是个高手。”段胥于是直接略过了庆生的劝告,轻声说道。
  “即便是你在我身边,也未必能发觉刺客。”
  段胥轻轻一笑。
  更何况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姑娘呢?
  月上中天,薛沉英做了噩梦醒来却发觉小小姐姐不在房间,他试探着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便端着烛台又去院子里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寻到。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噩梦中的情景似又浮现。沉英逐渐慌了神,端着烛台推门跑到街上,一路喊着“小小姐姐!”
  小小姐姐去哪里了?
  小小姐姐是不是嫌他吃饭吃得多,丢下他自己走了?
  沉英的眼睛逐渐被泪水打湿,眼前的街道一片朦胧。他想起来他的母亲和父亲,还有所有逝去的亲人,他们都是在他某天一觉醒来之后消失不见,再也不曾回来的,这仿佛某种不祥的隐喻。
  他睁开眼时看不到的人,可能这辈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结了一层冰,沉英边哭边走,不小心摔了一跤。
  烛台掉在地上,灯火“噗嗤”一声熄灭了,冒着幽幽的青烟。
  就在灯火熄灭的同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来,隐隐约约的有些模糊。
  “孩子你怎么啦?怎么在哭啊?”
  沉英抬起头,在萧条寒冷,万籁俱寂的街上,离他十步之遥站着一个身着绿袄的_0_shao_0_fu。
  好不容易停住的雪花又开始飘飞,她站在暗处,只能看见她精致玲珑的轮廓,耳边垂着碧玉翡翠,手里抱着个黑白婴戏纹的大罐子。
  沉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
  “我在找人。”他小声说道。
  那妇人于是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踩在雪里,无声无息。
  “你在找谁啊?”
  近了这一步,便能看清她殷红的唇,唇角带着笑意。
  沉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我找……贺小小姐姐,你认识吗?”
  “贺小小?这个人我最熟了,我知道她在哪里,娘亲带你去找她。”妇人又向沉英走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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