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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提灯-分卷阅读110

不见了踪影。
  鬼王殿下临时撂挑子,去找她的爱人去了。
  贺思慕偶尔回想起这个时候,便会想她是否也会有什么感召才突然去找段胥。譬如人间的人会胸闷、心慌、眼皮跳,当然这种感觉她是绝不会有的。
  她所有的感召,便是那一刻她突然非常想念他。
  或许冥冥之中她感觉到,如果这次不去找他,便如在时间的幽冥瀚海中松开手,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贺思慕的双脚刚刚落地的时候,便被一个浑身血污的士兵穿过了魂魄虚体,在无数人拥挤纷乱的陌生的卧房里,她有一瞬间困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然而下一刻她就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段胥。
  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断地回想起这一幕。
  烛火跳跃间,段胥的上身_0_chi_0_luo,头发散乱沾着血和汗贴在他的脸侧,左胸处被厚厚的纱布所缠绕,然而整条纱布已经被染透成暗色。他面色苍白如纸,有嘴角有血液浸染过的深色,眼睛安静地阖着。
  贺思慕很熟悉战场,也很熟悉死亡,更熟悉像这样的,濒死之人。
  “大夫,快叫大夫!段帅中箭了!血根本止不住!”
  “已经两个时辰了……会不会来不及……”
  “胡说什么!”
  “血是黑的,箭上有毒!”
  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穿过贺思慕的魂魄虚体,她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好像是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似的,想要往前走时却看见大夫在翻动段胥身体,段胥的左手垂落于床侧,无力地摇晃着。
  烛火的光芒跳跃,他苍白的指尖在床纬的阴影和光明间来回摇晃,幅度慢慢小下去,静止不动了。暗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贺思慕的步子停住了,她轻轻地近乎无措地喊了一声:“段胥。”
  “段狐狸,段舜息,段胥!”
  她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声音就大一分,喊着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听见的,他的名字。以前无论发生什么,她这样叫他的名字时总是能把他叫醒。她喊着他的名字蹲在他的床边,伸出手去碰他的脸,手指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脸颊。
  她的手开始颤抖,心里生出一种抓不住他的惶恐。她向来觉得段胥像是镇定燃烧的火焰,伏在他的胸口,就能听见火星爆裂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永远明亮无所畏惧地燃烧着。
  但是好像就在这么一瞬间,她眨眼的刹那就看见火焰衰弱了,声音低微了。
  他好像,就要灭了。
  段胥率军从西线战场回归鹤军时,遭遇丹支军队埋伏,史彪接应失时。段胥五千骑兵被困三日,终有齐州赵兴率部支援,突围之时段胥被丹支神机弩一箭穿胸,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箭有剧毒,血流不止,凶多吉少。


第86章 墓碑
  “小小姐姐!”
  人声嘈杂之中贺思慕听见了沉英的呼唤,她慢慢转头看过来。沉英还穿着盔甲身上也尽是血污,他从贺思慕震颤的眼神中看到一点绝望,无措地想要说什么但碍于别人在场只能欲言又止。
  贺思慕闭上眼睛,似乎只是片刻,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脆弱的情绪便消失不见,所有的情绪都沉郁在她的眼底,像是黑夜里看不见分界的天与海。
  她慢慢站起身来,转过头迈步离开这个房间,期间并没有和沉英说话。沉英急忙转身追出去,在僻静无人的角落贺思慕停下了脚步,沉英也随着停下了脚步。
  “段胥怎么了?”
  贺思慕的语气有一丝不稳,拳头捏得很紧。
  沉英绞紧了手指,把他们这几天来的遭遇简单地告诉了贺思慕。贺思慕听完之后,轻声重复了一遍:“被困三日?”
  沉英有些迷茫地点点头,道:“是啊……”
  “他是哑巴了吗?三日都不知道喊我一声!”贺思慕一拳捶在旁边的假山盆景上,那假山立刻化为齑粉。
  她转回头,沉英便看见了她鬼气弥漫的一双漆黑不见眼白的双目,她低下头去揉着额角,低声道:“他怎么样了?”
  “那箭伤离三哥的心脉不过一寸,但请来的这位大夫是齐州最有名的神医,大夫说了这伤他或许可以医治,只是……只是……”沉英红了眼睛,他咬牙道:“只是,箭上有毒……大夫说道明日还没有解药,三哥便……毒入骨髓,无药可治。”
  明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今日她兴之所至来看了一眼段胥,她以后再见的就是段胥的尸体。
  贺思慕望向那个人来人往繁忙嘈杂的地方,沉默了一瞬便道:“伤他的人是谁?”
  “丹支那边的军队,不知道具体是谁,让他们溜了。”
  “知道了。”贺思慕简短利落地说:“你照顾好他,明日之内,我把解药拿回来。”
  说完她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化为一阵青烟。
  路达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门窗上突然传来异样的响动声,他刚一回头便被什么东西扼着喉咙提了起来,他艰难地挣扎着,看见房间正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高挑苍白,一身红白相间的曲裾三重衣,华丽的银色步摇在发间摇曳,她睁着一双全然漆黑的眼睛冷淡地抬眸望着他。
  “我打听了一下,射中段胥的那支箭上淬的毒,是你调制的。”贺思慕伸出手去,简单道:“把解药给我。”
  “鬼王殿下居然亲临……果然是公私分明……”路达轻轻地笑着,他因为窒息而面色红紫,但仍然平静地说道:“我还听说……鬼王殿下在人世行事……向来是一物换一物。”
  贺思慕向他走近两步,道:“你想要什么?”
  路达抬起指指向贺思慕腰间发着幽幽蓝光的玉坠。
  “鬼王灯。”
  贺思慕的瞳孔骤然紧缩,路达被放到地面之上开始剧烈地咳嗽,鬼气浓郁地充斥了这个房间,昭示着鬼王的震怒。贺思慕冷笑着说道:“或许,你认识一个叫做晏柯的恶鬼?”
  路达抚着胸口的手放下来,他看着贺思慕,并不说话。
  贺思慕嘲讽道:“想不到丹支的大司祭,信奉苍神的大司祭,居然也会像他所不齿的父亲一样,投靠恶鬼。”
  路达的面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贺思慕扼住喉咙,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平静说道:“我知道我所做是叛教,只要丹支能安好,所有罪罚我可一人承担。段胥借助了你无可匹敌的力量,他必须死,或者你失去力量。”
  贺思慕偏过头看向路达,似乎觉得荒唐:“你觉得段胥能赢到现在,是因为我帮他?”
  他若是真像路达说的那样善于寻求帮助,她也不至于站在这里。
  路达只是说道:“鬼王殿下,毒药是我做的,全天下只有我知道解药。你可以做任何事,甚至把皇上绑来我也只会立刻自尽,没有鬼王灯我是不会把解药给你的。我虽不敌您,但是您也不能剖开我的脑子。”
  清秀又清高的白袍司祭望着鬼王,房间内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贺思慕苍白的脸庞和眼里深沉的情绪,路达有些紧张地握紧了衣角。
  片刻之后贺思慕淡淡笑起来,道:“路达,你根本看不懂战场,就不该牵涉到这里面。当然,你也不适合做司祭。你想用统一的信仰来维系这个异族统治分崩离析的国家,这种愿望本身也幼稚得可笑。”
  她靠近路达,冰冷的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寒意一直透到他的心底。
  “路达,你这一生注定不合时宜,一事无成。而我……”她轻轻一笑,道:“虽然我和段胥有点情分,但怎么会为了他,把鬼王灯给你?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路达的眸光闪了闪,他仍然坚持道:“你只有一天,明天没有解药他就会死。”
  “人都是会死的,今日或明日,又有什么区别?”贺思慕眼神轻蔑。
  月上中天,齐州府城的喧闹逐渐平息。沉英守在段胥床边握着他的手,焦急又忐忑地给他擦着头上细密的汗珠。大夫刚刚给段胥处理过伤口又重新包扎了,此时段胥面色惨白,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眼珠在眼皮下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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