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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提灯-分卷阅读128

 贺思慕转过脸来,望着说不出来话的段成章,淡淡道:“看明白了吗?我不会伤他。段胥现在身体很差,你要他跪在雪地里,我看是你要伤他。若真的关心他就不要自尊心作祟,装腔作势。”
  段成章被她噎得差点气倒,还不等说些什么,她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段胥消失在了院子之中,留段府众人惊诧无言。
  贺思慕也没有把他带得很远,直接把他放在了皓月居的房间里,给他换好衣服盖上厚被子。
  “风夷找的大夫一会儿就来了。”贺思慕俯下身去抱住他,轻声说道。
  段胥身体和精神损耗太多,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他费力地抬起胳膊放在贺思慕的后背上。
  “我小的时候,曾经掉进我们家后院的一个地洞里……”他声音很轻,仿佛呓语般说道:“那个地洞,真黑啊,墙壁又滑,洞口又高,我吓坏了就哭着喊人。”
  贺思慕拍着他的肩膀,安静地听着。
  “然后我就看见了我父亲,他站在洞口外面低头看我,他说他不会拉我的,也不会让任何人下来救我。我要学着自己爬上去,如果我爬不上去,就饿死在洞里吧……”
  “我哭着求了他很久,但是他走了,没有理我。后来我爬了很多次,摔倒在地上无数次,最后真的自己爬出了那个洞。我就想,原来我不需要求人,我自己可以把自己救出来……没有别人会来救我,父亲也不会……”
  贺思慕想,怪不得他从未怨过他父亲不救被绑架至丹支的他,他们的隔阂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等我十四岁回来的时候啊……几乎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段胥蹭了蹭贺思慕的脸颊,低低地说:“有一次我跟管家说起来,他想起来了。他告诉我其实那天,父亲一直在不远处守着这个洞口,太阳底下站了几个时辰,直到看见我从洞里爬出来才离开……”
  贺思慕拍段胥肩膀的手就停住了,段胥长长地叹息一声,他抱着贺思慕,说道:“或许他是爱我的,他应该是爱我的罢。”
  比起几乎从未给过他关注的母亲,至少烈日下那几个时辰中,他的父亲付出过真心。
  “但是太迟了,所有的时机,都太迟了。”
  父子之间,血脉相连,恩重如山,却心有罅隙,所求各异。
  太迟了。
  贺思慕吻了他的额头,轻声道:“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段胥慢慢地点点头。
  方先野在城外金安寺探望松云_0_da_0_shi时,收到了段静元托丫鬟带给他的信,信上说段胥回来了,但是目前昏迷不醒。
  他将那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低声道:“消失一个多月,尽给人添麻烦。”
  这下他终于不必再隔三差五到段府假扮段胥了,方先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桩事情过去另一桩事又浮上心头。那道仍被他保存在家中的圣旨梗在他的心里,如鲠在喉。
  “_0_da_0_shi,我该如何?”方先野望向对面的松云_0_da_0_shi,这样问道。
  他虽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松云_0_da_0_shi却清楚。这位长年波澜不惊的老者捻着佛珠,叹道:“阿弥陀佛,薪火不停,识性相攻,安得不危?无愧于心便是。”
  “无愧于心……”方先野喃喃重复。
  可是人心复杂,即便是自己的心,又有几人能看透?
  方先野告别了松云_0_da_0_shi,从金安寺回到府邸时便见管家惊慌失措地跑来,对他说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您出去的这半天,家里遭贼了!”
  方先野怔了怔,忙道:“丢什么东西了?”
  “大人您的书房和卧房被翻得一塌糊涂,您平时不让我们收拾,我们也不敢……”
  方先野目光一凝,他立刻大步跑过厅堂直奔卧房,关上门后摸到贴着床底的暗盒,打开暗盒拿出藏在其中的那道密旨,打开确认它安然无恙,一颗疯狂跳动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门外有仆人问道需不需要收拾房间。
  方先野道不用,然后把密旨放回暗盒中重新嵌回床底。
  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丢失了许多他收藏的名贵画作和瓷器,方先野一边将房间内的东西都归置整齐,一边思索这次失窃难道真的只是意外遭了贼么?
  在这个时局下,每个意外都要谨慎对待。
  他亲自把卧房收拾干净再去书房查看损失,走到书房刚看了一圈。他便心中一紧暗叫不好,疾步跑回卧房去,低头去看床底。
  那装着密旨的暗盒,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个局!以失窃引出他的心急,让他去查看自己最要紧的秘密,便知道他的秘密藏在何处,趁他再次离开时才实施真正的偷窃。
  方先野只觉得心下一阵冰凉,他扶着床板慢慢直起身来,有跟着他跑来的仆人问道:“大人?怎么了吗?”
  “没有。”方先野冷冷地说。
  是谁盯上了他?那个人之前就知道密旨的事情么?
  他……要去找段胥么?但是段静元的信上说段胥昏迷不醒,现在便是他去找段胥也无法商量。
  想到不用把这件事情告诉段胥,方先野莫名松了口气,又因为自己的逃避而更加焦灼。他叹息一声揉着太阳穴,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茶壶与瓷盘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如他此刻烦乱不宁的心绪。
  段胥病情加重不省人事的事情传出了风声,说是千里迢迢请了极为高明的大夫,在皓月居里为段胥诊治,平日里不让人随便靠近。方先野试着用之前他和段胥约好的方式给段胥传了信,但是并无回应,想来他是真的病重失去了意识。
  四五天的时间过去,传来了赵帅在前线畏罪自尽的消息,一时间朝野震惊。但是赵纯自尽之后,大梁军队反而仗打得比之前还要好,将丰州的土地又夺了回来。
  这天退朝时,林钧突然叫住了方先野,说皇上有事要秘密召见他。
  林钧已经不复当年方先野把他从北岸带来时那般拘谨的样子,已然官拜四品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他原本来南都时只是做了个上不了朝的小官,不过由于喜爱花鸟的缘故与当时的晋王交好,悄无声息地成了晋王的心腹。待晋王夺权继位后,他便一路扶摇直上,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朝中大臣们少不得要巴结他。
  不过林钧早就有意疏远纪王、肃王两派的臣子,方先野又被降闲职,两人这一年以来并没有什么交集。
  方先野看了一眼林钧,行礼道:“劳烦林大人带路。”
  他并非皇上的心腹臣子,之前皇上有意冷落,怎么会在此刻突然秘密地召见他?
  林钧同他并肩朝皇上的宁乐殿走去,笑着说:“当年方大人从北岸将我带至南都,对我有知遇之恩。林某无以为报,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以后恭喜方大人要平步青云了。”
  方先野转过头来看向林钧,不动声色道:“林大人在说什么,方某听不懂。”
  林钧神色悠然,意有所指道:“方大人不是有一道圣旨么?一道扶君子,惩反贼的圣旨。”
  方先野停下脚步,他盯着林钧,咬着牙说:“……是你?”
  “什么是我?现在是方大人的话让我听不懂了。方大人这里有一道圣旨托我转交给圣上,以全先皇遗愿,难道不是这样么?方大人还会私藏圣旨,密而不发不成?”


第100章 煎熬
  林钧望着方先野,笑得高深莫测。
  他夜晚常睡不安稳,某夜夜游时竟看见一方先野送一黑衣人出府,借着月光依稀能看见此人身上血迹。
  他惊讶万分,后来听说段胥当夜病倒,那夜段府叫去的大夫正是平日里给他诊病的大夫。这位大夫和他颇有交情,在他的利诱下说出了段胥的病情,且说他当晚应该是受了寒,晕倒前吐过血。
  林钧便立刻想起了当夜从方先野府上出来的黑衣人,那人的身形和段胥十分相似,而且吐血和晕倒的时间也对得上。他便怀疑那人是段胥,或许段胥和方先野之间有什么蹊跷,如今段胥正是皇上的心头大患,若能抓到点什么便是大功一件。
  他便从方先野这里入手,没想到竟挖出了这样一道厉害的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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