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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枉-分卷阅读43

去把郎中请来为他看看脑子。
回来似乎又好转了些,搬了张凳子坐在院中的槐树下缝衣裳。
凑过去看,是夏日里为陆戟缝的那件。虞小满手艺日渐精进,许是觉得这薄衫不够精致,又在袖口和对襟处补了几块花纹。
“这都往冬日里去了,还做夏裳?”虞桃问。
虞小满神情专注,一针一线地绣着:“明年夏天,可能就没法做了。”
他语气平淡,虞桃却从中听出一抹无可奈何的哀伤。
嘴上说着不走,手头做的一切分明都是临行前的准备。
又过得两日,后背的伤好了许多,下床走路不再困难,虞小满便给自己安排了更多的活儿,打络子、绣汗巾,风筝都做了三四只,说来年春天陆戟便能放着玩了。
虞桃心里发慌:“你到底要去哪儿啊?怎么弄得跟不回来了似的?”
“不去哪儿啊。”虞小满将烧弯的竹签掰成圆弧,作为鱼的脑袋,“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陆郎。”
他的话虞桃一句也不信,这几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就怕一回神人就不见了。
不过总有没法跟的时候,比如虞小满出恭,又比如虞小满被太夫人叫去说话。
一只脚刚踏进堂屋,虞小满就察觉到气氛古怪。
太夫人称病躲了他好些日子,按说哪怕晓得他找自己所为何事,碍于面子,总要扮演慈眉善目的好奶奶。然这回不同,太夫人板着脸,望向虞小满的眼神都是冷的。
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虞小满就在陆老爷的暴喝声中,被左右两个小厮押着跪下。
一张写满字的纸连同信封一起被摔到面前,太夫人痛心疾首道:“你与那虞家村的勾结,替了真正的虞梦柳嫁过来,陆家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欺瞒我们?”
毫无准备地被定了罪,虞小满瞳孔骤缩,眼前的画面一阵颠倒错乱。
待到涣散的视线汇聚,他垂眼,看到薄薄的一张纸躺在地上。
上头的字密密麻麻,一如他千疮百孔的心。
陆戟赶回来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
进屋便看到虞小满挺直腰背,似一杆青竹跪立在堂屋正中,斜阳自西边的轩窗落在他单薄瘦削的身上,无端地更添一份凄清之感。
想上前把人扶起来,想问他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可陆戟知道现在不能这么做。紧绷的下颌线昭示着他的挣扎,末了,抬起的手还是缓缓放回原位。
太夫人仍是老样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就拉着陆戟哭天抹泪地喊“我们启之的命怎么这么苦”。
陆戟木着脸,心中无感触便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陆老爷发话说让他处理,他才启唇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且惩罚事小,陆家脸面事大,不如将他送往京郊别院,时间久了便无人记得此事。”
两位长辈对他的处理还算满意,平复了心情,说了几句互相宽慰的话,一前一后地走了。
偌大的堂屋只剩二人,夕阳余晖自虞小满身上收了个干净,陆戟移开视线,转身往外行去。
“是怕我不肯走吗?”
忽闻身后有人发问,扶在门框上的手顿住。
“怕我赖在你身边不肯走,误了你与沈小姐的姻缘?”
清亮的嗓音变得沙哑,如钝刀刮在心口。
陆戟深喘一口气,吃痛般地蹙眉,手背骨骼凸出青筋暴起,似是使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不要回头。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否该谢你,不曾将我是名男子,还是个鲛人的事一并捅出来?”
紧抿的唇角颤了几颤,陆戟到底沉住气,以默认代替回答,一句都不曾辩驳。
曾经耳鬓厮磨做尽世间亲密事的二人背对背各占屋子的两头,中间隔着的仿佛是天堑鸿沟。
悄无声息的,泪湿了满脸。
哪怕无人看到,虞小满还是固执地扯出微笑,任泪水沿嘴角淌入口中,含着苦涩追问:“是吗……陆郎?”
既已归家,这晚陆戟没有理由再出去外面睡。
他没回自己院子,差人把书房收拾了,在里头凑合一晚。
许是太久没歇在书房的关系,陆戟这晚睡得不好,外头稍有风声都能将他惊醒。醒来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心悸,似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疾速流失。
半夜下起雨来,晨起还未停歇。
一场秋雨一场寒,瓦盆里的花儿都蔫了,陆戟梳洗更衣后坐在窗边看了很久,抬手碰了碰它耷拉的叶子,到底没将它扔出去。
推开门,意料之外地看到将这花放到书房的人,呆愣须臾,陆戟下意识去找伞。
被面前的人出声阻止了。
“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虞小满只身站在门廊下,没有要进来躲雨的意思。
他穿得单薄,却浑然不觉得冷似的,雨滴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令陆戟想起七夕那夜,虞小满便穿着这身衣裳,仰头定定看着他。
只不过当时他眼中光芒满溢,如同散落一捧繁星,而现下,这双眸子暗如幽夜,一丝生气也无。
“替嫁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管虞村长家的事,还望陆大少爷明辨是非,莫要牵连无辜。”
陆戟一怔。
虞小满许久没有如此生分地称呼他了。
“是我一意孤行,为一己私欲胡作非为,所有惩罚都冲我来。”雨声嘈杂,虞小满的话语却清晰有力,“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斗胆向陆大少爷讨三天时间。”
说着,他双膝一弯,在雨中跪了下来。
“我虞小满发誓,三天之后随你陆大少爷安排,你要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从今往后,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第31章
踩着湿凉的雨回到院子,虞桃正蹲在廊下看枯萎的花儿,口中念着前些日子刚学的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虞小满也跟着念了一遍,而后扬起脸,任雨水肆意打湿面庞,沁润鬓角,令眼中流出的咸涩液体也一并失了温度。
这场雨并未下很久,午时刚过便停了。
只是天空迟迟不放晴,院子里一地的花瓣落叶吸饱雨水黏在地上不肯动,虞桃一面艰难地扫一面埋怨臭老天,时不时还要进屋看看虞小满,见他乖乖坐在床边缝衣裳,心里才安定。
“那个什么别院,我跟你一块儿去。”下午打包行李,虞桃连同自己那份也一块儿收拾了,“若是不让我去我就偷跑,反正我卖身契又不在这陆府,他们能奈我何?”
虞小满已将三天后便离开陆府的事同她讲了,虞桃虽不明白昨个儿还说要在这里陪陆戟的人为何突然想通,但到底希望他过得好。如今陆家上下都晓得虞小满乃替嫁,并非真正的虞梦柳,作为“帮凶”之一的虞桃若再不站在他这边,他就当真孤立无援、举目无亲了。
谁想虞小满细细思忖后,得出个让她留下的结论:“那别院恐怕地处偏僻鲜有人往,若是吃不饱穿不暖,你岂不是得跟我一块儿受罪?”
虞桃自是不怕吃苦的:“没东西吃咱俩就在院里种菜,没地方睡咱俩就堆个草垛子挤挤取暖,这日子还能过不下去不成?”
大抵是觉得说不过她,虞小满想了想,说:“可我是男子,你姑娘家跟我住在一块儿,会被污了名声。”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惊悚的话,是近来虞小满新添的特长。
听闻惊天秘密的虞桃目瞪口呆了足有半个时辰,而后耗子一样呲溜蹿出屋去,到晚上都没再踏进主屋。
虞小满料想到她该是这样的反应,做足准备便谈不上有多失落,毕竟是他欺瞒在先。
晚上用饭时,虞小满捧着饭菜敲门,半晌没人来开,便将吃食放在门槛边上,冲里头道:“饭还是要吃的,气坏身子不值当。”顿了顿又添一句,“今儿个有你最爱的栗子糕,再放一会儿就凉了。”
虞小满尽人事听天命,最后虞桃究竟吃没吃他不知,次日早晨倒是看见她出了房,拿着扫帚东扫一下,西铲一把,弄得落叶到处飞。
见到虞小满也没扭头就跑,反而哀怨地觑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好似余怒未消。
两日功夫,足够消息传开,也足够虞小满在府上的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日中午饭菜迟迟没送来,差人去催,厨房那边才磨磨蹭蹭送来一碗白米饭和一份凉透了的青菜豆腐汤。
虞桃沉不住气,当场就同那送饭的嬷嬷呛声:“就这些残羹冷炙,比下人吃的还差,能给主子吃吗?”
那送饭的嬷嬷也不好与,睨着虞小满,从鼻子里哼道:“他已经不是主子咯,没被扭送官府告他个偷梁换柱已经是咱们老爷宅心仁厚,就别挑三拣四了,凑合吃吧。”
虞桃气不过,再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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