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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玉堂-分卷阅读84

他既然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有把握说服薛镇扬,说服夏阁老,况且这个决定确实很胆大,她也不奢求薛霭能立刻承诺。幼清顿时笑着点头道:“那我等您的好消息。”其实他能说服夏阁老和薛镇扬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薛霭微微颔首高兴的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放在桌面上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和:“你想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父亲从家里拿银子出去,让父亲发现府中账上空亏?你打算让二婶低头从而告诉你当年舞弊案的始末?”

像是龌龊的心思被人拨开一样,幼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点头道:“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朝堂太远我一介女子就算是死也撼动不了半分,可是家中的事我却能凭着自己的手段改变格局,这样做也不单只是为了查当年的事为父亲报仇,我也是为了姑母,我若能将姑母身边的牛鬼蛇神萧清,她也能高枕无忧安逸顺心。”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薛霭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宗族也是如此,二婶心思不正总有瞒不过的一天。母亲太过心软纯善,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

幼清对薛霭的印象在这两日的相处中大为改观,前一世他们接触不多,印象中只觉得他刻板守旧甚至有些死心眼,可是慢慢接触之后,她却觉得薛霭不但心思敏捷而且善于换位思考接受新的事物,包容大度。

两人各自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幼清看着采芩在门口转悠了好几遍,她站了起来和薛霭告辞:“时间不早了,那我回去了。”

“好。”薛霭起身送她到门口,叮嘱道,“路上滑,我让常安送你。”

洮河和澄泥还没有回来吗?幼清心思转过也没有推辞让常安引着她出了院子,采芩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奴婢真怕您忘了,一会儿内院的门要落锁了。”

没想到她在薛霭房中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幼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几个人进了内院。

薛霭在房中坐了一刻,等常安回来他问道:“方表小姐回去了?”常安偷偷打量薛霭的脸色,回道,“送回去了,方表小姐还赏了小的一两银子。”

“即是赏你的,你就收着吧。”薛霭神色愉悦,“大老爷可回来了?”

常安点头:“方才小人回来时正好碰见大老爷。”又问道,“您要去见大老爷吗?”

薛霭摆摆手没有说话,常安则小心的关了门退了出去,薛霭在房里看书直到天色渐明他才惊觉又过了一夜,他揉了眉心正要喊常安,薛镇扬却是心情很好的进了门。

桌子上未熄灭的油灯,自己的长子正伏案而坐手中的书未落,显然是一夜未眠,薛镇扬眼中皆是满意,道:“废寝忘食是好的,可也要劳逸结合,不能伤了身体!”

“父亲。”薛霭站了起来让了主位给薛镇扬,又喊常安倒茶,问道,“父亲难得休沐,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就是想歇着也没这个闲情逸致。”薛镇扬端了茶啜了一口,视线就落在案面上翻开的《论语》,页面间隙细致的做着笔记和注释,他面色和绚,问道,“在看论语?夏阁老给你的题卷你看完了?”

“是!”薛霭在对面坐下,回道,“几位前辈的题卷悉数看完了,也做了时解,虽有政见不同之处,但不可否认皆是难得一见的好文。”

薛镇扬捋着长髯,满意的点着头忍不住的赞扬自己的儿子:“你能在饱读诗书后不骄不狂已经是难得,就连为父当年都没有你这般沉着。”

薛霭抱拳感谢薛镇扬的夸赞。

薛镇扬却是问起前些日子宋弈和祝士林来的事情:“听说两人避开了蔡彰和徐鄂连午膳都没有用便走了?”

“是!”薛霭在对面坐下,简单的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出去后在宋九歌寻的一家菜馆中吃了饺子,随后宋九歌依旧出城往北而去,而祝休德则是回了家。”

薛镇扬闻言眉梢微挑,薛霭见父亲露出沉思的样子,就话锋一转说到朝政:“……夏首辅致仕的传言渐甚,莫非严怀中已是按耐不住?”

“冰天雪地每日府衙都会报上冻死人数,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人……朝廷库银本不宽裕,若再抽调银响设祭坛只怕是雪上加霜,夏首辅又怎么会同意。”薛镇扬离了坐椅,负手在房里跺了几步,又在窗前停了下来,灰褐色的长衫衬的他清瘦精干,过了片刻他出声道:“严怀中向来以圣上的决定马首是瞻,他什么也不用做,只等夏阁老和礼部几位大人在开朝后上劝解疏后,他再顺势挑事引起圣上不满即可。”

可是,就算知道严怀中的打算,夏阁老也不得不这么做,他一生清廉又以犯颜直谏而闻名朝堂,这个名声是美誉却也是负累。

路有千百条,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薛霭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说起宋弈:“当日圣上寻宋九歌去西苑询问他关于祭台一时,宋九歌顾左而言他,看似表态实则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不但如此第二日他就以生病为由去怀柔家仆府上养病,一走数十日未归,以儿子看来宋九歌此人不但聪明且心思深不可测。”

“那又如何。”薛镇扬听懂了薛霭的话,重新坐下望着薛霭,“他是初生牛犊,近年在行人司走动得了一些圣上的看重,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薛镇扬所指的是名声和百姓的仰望以及期待,宋弈年纪轻又刚入朝堂,当然是没有的。

“夏阁老如今年事渐高,把声名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你让他闭口不言装聋作哑,只怕他做不到!”薛镇扬摇摇头也露出无奈的样子,薛霭却是道,“儿子不赞同父亲此言,宋九歌虽是初入朝堂,可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便已得圣上器重,圣上许多事都会问过他的意思,可见他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他请休回家说明他已经了解圣上的性子,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他既不反对惹得圣上不快,也不支持引起朝中诸臣不满,实为明智之举。”

薛镇扬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今天的话似乎比平时要多很多,奇怪的道:“宋九歌此人前途不可_0_xian_0_liang我与夏阁老也曾议论过一二,只是你今日特意点出他解析一番,是为何意。”意思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薛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将幼清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大周若能留住夏阁老,乃是大周之福百姓之福,断不能如此轻易退让呈了小人的势,如今朝堂想要再出一个宋临安,再出一个夏阁老还有多少可能,所以儿子的意思,夏阁老绝不能致仕。”

薛镇扬腾的一下站起来,望着薛霭眯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让夏阁老不顾名声向圣上服软投靠?此事绝对不可行,这往后朝中同僚要怎么看他,还有何威信可言。”

“父亲误会了。”薛霭解释道,“儿子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薛镇扬微微一愣,心里飞快的转了几遍,顿时就明白了薛霭的意思,他是说让夏阁老表面以全力以赴赈灾为名对祭台之事退让一步,祭台之事稍缓先以赈灾为重……私下再态度谦卑的告诉圣上,只要圣上愿意稍缓修建祭台,让户部喘息一时,他愿意募集十万文银帮助圣上修建祭台。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圣上只要能修,对于他来说是二月动工还是四月动工并无大碍,最多到时候多调遣些工匠加进速度即可,与之相比反而是一向举着圣人先祖牌子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夏阁老服软让他更有成就感。

“此计善。”薛镇扬情绪外露的抚掌而笑,对薛霭道,“我儿青出于蓝,将来成就定能超于为父。”

薛霭惭愧,却又不能解释这个方法不是他想到的,如果说了父亲就会问出自何人,他就不得不说出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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