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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分卷阅读69

一场大病后哪还有余钱。

也不是没想过问别人借,街坊领居你一万他五千的,愿意帮忙的都主动出力了,这些加起来,离后续需要的治疗费用还是差得远。

易晖甚至想过去找哥哥,他知道哥哥一定会帮他的忙。可他既已顶替江一晖的名,成了别人的家人,就没资格再回去叫他“哥”。

上辈子他已经给哥哥添了许多麻烦,这辈子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易晖开始考虑贷款。

他不是学生,没有正当职业,办理不了正规贷款,而网贷额度都很小,撑不了几天。

他循着在镇上看到的小广告,打电话给一个民间放贷组织,对方约他在一个偏僻的小饭馆见面,易晖只身前往,半个小时后等来两个打扮社会的人。

其中一人公事公办地让他抵押房产,他说没有房子,让他押车,他说家里只有一辆开了三年的五菱宏光,那两人笑得前仰后合,问他:“那你有什么?”

易晖放在桌子下面双手绞紧,鼓足勇气道:“我会画画,我可以画画还债,给你们打欠条,一定可以还清。”

那两人又笑了。其中一个说:“还清?小弟弟你怕是对我们这个行当有什么误解,利息能按时按点还咱们就能笑脸相迎了。”

另一个更不留情:“会画画?儿童画还是什么画?这年头借钱还有卖艺的呢?啧,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不如收拾收拾去卖身吧,来钱快又轻松。”

易晖落荒而逃。

两辈子加起来,易晖接收到过的恶意大多来自嫉恨,它们表现在眼神上、言语上,由于家里人把他保护得很好,他不仅没有受到太多实质的伤害,至今仍旧不谙世事。

所以头一回经历来自命运赐予的、化出实体的恶意,令不谙世事的他惊惶无措,却又毫无办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节骨眼上又碰到新困难。

之前有一副参加过比赛的作品被易晖打包卖素材库的时候不小心一起上传了,虽然及时撤回,由于原稿已被下载多次,比赛主办方理由充分,发申明说要对易晖追责。

_0_fa_0_yuan传票寄到家里时,易晖正在家里拾掇能卖的东西,江一芒问他严不严重,他还笑着说“一点小事没关系”。

晚上拿着卖废品得来的三百块钱走在路上,突然一声惊雷炸响,雨滴落在他扬起的脸上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因睡眠不足干涩通红的眼睛里一片空茫。

真的下雨了。

他站在大雨中,睁大眼睛看着乌沉沉的天,心中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整个人出奇的冷静。

或许这就是经历过两辈子的好处,受挫的次数多了就麻木了,区区一个走投无路又算什么?

可还是渴望能有个人能在他无助的时候帮他一把,不笑他无能,不轻贱他的努力,真正出于心疼或者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足够支撑着帮他一把就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许久,易晖才摸出来按下接听。

那头半晌没声,开口便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候:“下雨了,带伞了吗?”

易晖摇头。

那头仿佛看见他摇头了,又问:“宁愿淋雨也不要我帮你?”

易晖再度摇头,有雨落进眼眶里,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的意义到底是“不要”还是“不是”。

他想了想,说:“我不是他。”

那头短促地“嗯”了一声,像是怕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易晖像个静待审判的人,仰着头,大雨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让我帮你。”那人说。

全世界都在下雨,他根本无处可逃。

易晖垂低脑袋,随后颔首,仿佛妥协地点了一下头。

(下)

三天后,新请的护工已经熟练掌握江雪梅的用药和作息时间,病房不再离不开人,易晖把插在床头许久的笔记本电源拔了,边往背包里塞,边交代江雪梅安心养病,自己有空就回来看她。

背上包转身欲走,被江雪梅从身后拉住胳膊:“真的……只要半年?”

易晖扭头笑道:“是啊,跟团采风嘛,有赞助商,不花钱反而有工资拿,多少人抢着去呢。”

江雪梅还是不太放心,邻床的中年女人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放他一个人出去闯闯了,不就半年嘛,瞧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要去从军了呢。”

带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欢声笑语,易晖坐上了前往s市的高铁。

飞机票没贵多少,是他私心想走得慢一点。上次去s市,他抱着蛋糕满怀期待,这次却只带了简单的一包行李,

列车刚开就接到江一芒的消息,问他到底是去干什么,是不是背着她和妈妈去卖肾。易晖失笑,心想我走时的表情究竟有多惨淡,比赴死还惨吗?

他看着车窗玻璃里模糊的人影,喧嚣的心重归平静。

是啊,不就半年吗?

三年的真心都换不回一个回眸,半年又能如何?

易晖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到站下车,s市华灯初上,转乘公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到地方后,他又在周边转悠几圈。

别墅区面积很大,道路交错纵横,可他不怕在里面迷路。

因为这里曾是他的家。

那人把地址和密码一起发来时,他还有点迷糊,这会儿推开门,看见屋里与他离开前无甚分别的家具摆设,才有了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熟悉感。

易晖自己带了拖鞋,从包里拿出来换上。走进空旷客厅的过程中,确认了家里没人这个事实,他轻舒一口气,盘腿坐在干净的地板上,开始处理刚才闲逛时被蚊子咬出的一腿包。

他用走前江雪梅塞到他包里的清凉油涂抹蚊子包。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浓烈_0_ci_0_ji的东西,但他没有其他东西可用。

哪怕他知道楼上主卧靠门口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就有花露水。

他没胆大到动屋里东西的地步,连灯都没开,哪怕这里的很多东西是属于他的。

旁边就是放座机的小立柜,站起来时易晖摸了一下,贴在话筒上的哆啦a梦贴纸居然还在。

预想中的风格大变、痕迹全无,统统没有发生。在门口粗粗扫一眼觉得差不多,走近了看,确实都没变。

这让易晖有点想不通,他记得周晋珩快结婚了,就算他不想结,他家里也不可能放任他胡来。

所以那枚戒指到底是给谁的?

思考着这个解不开的困惑,易晖靠着沙发扶手睡了过去。

睡着了都不敢妄动,抱着自己的包,缩成尽量小的一团,仿佛这里不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家,而是一个初次踏足的陌生领域。

周晋珩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久违的景象。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客厅里的挂钟敲了十二下,久到歪在沙发边上睡觉的人悠悠醒来。

易晖揉了揉眼睛,朝玄幻有亮光的方向看,与门口的黑色剪影对视时,原本还混沌着的大脑顿时清醒。

行动和言语能力还被冻结着,距离不过几米,他却和门口的人产生了遥遥相望错觉。

易晖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坐在这里,从这个角度和他对望。

每次都很仓促,周晋珩回家时经常精疲力竭,懒得与自己说话,扔下外套便去洗澡休息了。

这次不同,光是对视,周晋珩就给了至少三分钟时间,等到踢了鞋子走进屋来,第一件事也不是去洗澡,而是走向厨房,从冰箱恒温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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