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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珰-分卷阅读19

多点区别。
  知客僧导引他们穿过东侧一道仪门,进入一座侧院,走进正房。房内两厢打通,成为长条一间,正面一大排香台,上面阶梯式摆放着足有百十来个灵牌,原来这是个供牌位的祠堂。
  汪直原猜测那些都是已故宦官的灵位,怀恩大概是来祭奠师父或者某个师兄的,等看清一个牌位上写着“爱妻董爱月之灵位——夫王云谨立”他才猛然想到,这些恐怕是宦官们专为故去的“妻子”供的牌位。
  很多牌位前面都摆着些供品,有的是果品,有的是点心,更多的是燃着香,汪直见到最低的一排有个牌位前放着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写着两行正楷墨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时有些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汪直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明朝宦官们会把故世对食的灵位供奉在寺庙里,而且宦官与宫女对食之间的感情大多很深,往往有一方早逝之后,另一方都不会再娶再嫁,感情反倒胜过俗世间的正经夫妻。
  这也好想象,毕竟对食都是自由恋爱来的。相比此时绝大多数的俗世夫妻,反倒是这些对食们之间更可能有着真正的爱情。
  知客僧殷勤地为怀恩递来备好的供果和香烛,怀恩在一个牌位跟前摆好东西,点了香烛,躬下身子深深施了一礼。汪直不敢显露自己认字,就没敢盯着那牌位细看,只能默默想象那里供的是什么人。
  怀恩望着牌位出了一会儿神,才转头对他说:“来磕个头吧,这是你师伯母。”
  原来是师伯母,汪直的八卦念头烟消云散,端端正正地在牌位前拜了三拜。
  怀恩望着牌位叹道:“你师伯母已经过世六年了,她若还在世……你师伯的身子也能比现在好些。”
  汪直抬头望着牌位,回想今天所知有关师伯的一连串信息,原来这就是一个宦官——还是个比较成功的宦官——的人生轨迹,这其实……已经挺好的了。
  有事业,有爱情,难道不是比当世绝大多数的人都幸运了么?别说事业和爱情,当今之世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寿终正寝的人都是难得的幸运,汪直实在不觉得师伯的境遇有什么凄苦可怜的。
  大概怀恩也觉得自己今天给小徒弟灌输的负能量太多了,离开祠堂后,他自觉调整了情绪和语气,问汪直想去什么地方逛,汪直当然说不上来,这时的北京城有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说多一点又怕露怯,怀恩就挑拣热闹的地段领着他逛。
  路上遇见卖糖画的摊子,怀恩还给他买了一大个龙形糖画,让汪直手里捏着竹签子,咔嚓咔嚓地啃着吃。吃了一肚子肥肉又啃了一大块糖,汪直觉得肚里腻乎乎的。
  师徒俩逛街逛了一个多时辰,汪直毕竟年岁小体力不济,没等天黑就累得快站不住了,怀恩就近雇了辆蓝布帷子的马车,和他一起坐进去。
  听见他交代车夫去西华门,汪直觉得奇怪,问道:“师父晚上不回家住么?”怀恩也是有自己的宅邸的,听说是前年升任司礼监掌印那时才置办的,张敏他们还曾去帮忙收拾过几天。
  怀恩淡然道:“明早还要上值,还是回直房住更便宜。”
  他不找对食,不拉门下,不爱回宅子,别的宦官闲暇时喜欢赌钱、吃酒,甚至是逛青楼,怀恩也没有这些爱好,闲时最多是_0_jing_0_zuo读读书。大多时候他根本闲不下来,总会找点事来管管做做。汪直觉得师父就像个苦行僧,奉行禁欲主义,半点娱乐都没。这样实在不大好,不利于养生长寿。
  历史上的怀恩活了多大年纪?他想不起来,只心里决定,以后要努力帮师父换种轻松点的生活方式,虽然现在肯定办不到,可以慢慢来。
  有了这一天的相处,师徒两个比从前熟络多了。此后怀恩就时常有意多制造些和汪直接触的机会,有时是叫伺候他的小火者送些东西,有时是差人把汪直叫过来,在司礼监衙门待上半天,名义上是叫他来干点杂活,其实活儿没多点,就是招他过来玩。
  汪直的腰牌也很快发下来了。宫禁中的宦官个个都有腰牌,内使、小火者用的是乌木牌,一面刻着“内使”、“小火”字样,另一面盖着长方火印。升为奉御或长随之后就是有了官职了,要戴牙牌。
  说是牙牌,其实用料也不是象牙,而是兽骨。上面按照分属各衙门排着号数,一面刻着“忠XX号”,一面刻着持有者的姓名和职衔。牌子上缘穿着青绿丝绦,下缘垂着半尺多长的红穗子。
  身为怀恩的徒弟,汪直起点高,一上来就得了个长随的牙牌,比同院住着的孙绍他们职司还高。他一直觉得这种缀着长红穗子的腰牌很好看,挂在腰上走路摇摇曳曳的,比公子哥的玉佩还漂亮。可惜等自己挂上才发现,穗子会拖地。
  张敏见了笑他说:“你应该挂脖子上,就当长命锁了。”
  汪直只好忍痛把好看的红穗子剪掉了一截。
  来司礼监衙门时他就学着小火者们为师父端茶送水,有时也收拾收拾桌上的奏折,别人都当他不认字,对他没有防备,他想捧着份奏折看可以随便看,别人只当他是在看画儿。
  汪直发现奏折这东西和想象的也有很大出入,最大的特征就是——他看不懂。他自认为繁体字也大多认得,可那些文臣老大人写的是行书字,似乎有着他们约定俗成的一套连笔规则,好多字看起来笔画不复杂,他却认不出。
  而且,没有标点符号也就罢了,还乱七八糟地错行,少的一行两三个字,多的一行写到头,而且也不像是根据断句来错行的,一点门道都也看不出。
  还是有次怀恩为他解释了他才明白规律,怀恩指着一行字的顶头告诉他:“这个字念‘上’,就是说的皇爷,奏折里但凡提到皇爷的地方就要另起一行顶头写。”
  原来如此啊!有了这个关键点拨,汪直终于能看懂一些内容了,只是字仍有很多不认得,尤其越是笔画少的字越不认识。他甚至怀疑其中有些怪字是朝鲜字——可听说这时候朝鲜用的是汉字啊!
  他每次来都会见到覃昌,覃昌对怀恩这个小乖徒弟也深有好感,见到他受了启发,后来就时不常地让人把李质也叫过来。政务不忙的时候,两个师父就以教小徒弟认字为娱乐。于是汪直就找到了理由向师父问询奏折上那些不认得的字念什么。
  果然他不认得,就是不熟悉连笔规则的缘故。比如出现很频繁的一个看起来像“及”的字,实际是人家写的“以”。
  有怀恩教授,渐渐地他就能看懂了,不过当然,他还是要装作看不懂。
  看懂后他就发觉,原来奏折上的大多数内容都是废话,那些老大人们说点什么事都要引经据典东拉西扯一通,想提炼出中心思想很费力。所以他看懂也还像没看懂时一样,几乎整篇读下来不知道人家究竟想说啥。
  怪不得要用“票拟”呢,皇帝只看票拟不看全文,真是大大省了时间。真不知道当年朱八_0_ba_0_lao爷子既没内阁也没宰相的时候,是怎么混过来的,竟然没有累出脑溢血。
  他也曾跃跃欲试想出口托师父帮忙确定李唐在哪里,但还是忍了。求人这种事通常只能开口一次,如果被人回绝了,就不好再提第二次。他现今的面子还很有限,得找到合适的机会再用。
  不久后入夏,天气渐渐热起来,汪直的日子总体而言是过得很舒心的,两三个月下来,个子就长高了一截,身体也胖了一圈。张敏调侃他好吃懒做光长肉,说他“肚瓜子都长出来了”
  汪直听了忍不住笑。先前看《红楼梦》里说吃“鸡瓜子”,他一直以为是鸡肉切成瓜子样的小丁的意思,如今才知道,原来古人把成块的肉都叫做“瓜子”、“肉瓜子”,“子”是轻声韵,跟“脑袋瓜子”意思差不多,所以鸡瓜子应该就是鸡肉块的意思。
  有着成年人的脑子难免常会觉得无聊,好在这具小孩的身体还保持着小孩特性,很容易犯困,时不时磕着头打个盹,犯半个时辰的迷糊,日子也就打发过去了,不至于太难熬。
  当然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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