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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和她的丞相大人-分卷阅读57

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进去了,府门口自也没有人会拦他。他去了内室祠堂,看见供桌上空空如也。
  至此,他才回过神。多可笑,原来他心底竟还抱着一丝侥幸。
  ——她未曾收回册宝,只是一时赌气。
  “谁取走的?”他是有多么不甘心,还再问。
  “是恒王殿下。”守卫如实回答。
  他笑着频频点头。
  恒王殿下,她的胞弟来取走的。
  所以,与她亲自来取,有何异?
  丞相府没有他的位置了,但郢都城中,还有一座他的旧宅,谢园。
  大概整个郢都高门间,哪家也想不到,昨日被拦在承天门外、取消婚仪,今日又被罢官免职的谢丞相,居然还能设一场离别宴。
  午间邀宴的帖子送遍了整个皇城权贵。
  酉时开宴。
  除了谢晗,慕容麓、荀氏一干人等,赴宴者未达十中之三。而后,过小半时辰,方有昔日同僚陆陆续续而来。如此,倒也过了半数。
  谢清平坐在正座推盏换酒,他并不在意来人多少。
  一个未来,说明他们惧怕殷夜,是皇权巩固的象征。但凡有一个来,见他此刻云淡风轻、闲云野鹤的模样,明日便会传出,女帝撤婚罢官,大抵是丞相本身不愿。
  一点话头便可,传言从来自可添油加醋。
  而此刻这般,他亦觉很好。明摆着,后面的官员惧皇权,却又念着往昔之谊、士族之利,乃是随着谢晗、慕容麓的步伐在走。
  他将酒再三敬过二人,他择的人,他很放心。
  这是他能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曲终宴散,他跪在了母亲面前。
  “三郎十四立于明堂,至今十九年,今日被卸朝服,摘乌纱,自无法与自主请辞相论之。然到底半生谋划,亦是疲累。而今得浮生半日清闲,未尝不是另一种路途。如此,想趁岁月尚存之时,云游四方,望母亲成全。”
  话一字一句说来,到最后,慕容斓尚且带着三分慈爱的面容已经变得扭曲。
  她压下腾起的怒火,和无可名状的失望,持着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半晌到底温软着声色,抚着儿子的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你要远走,还是云游。三郎,你不孝啊。”
  “孩儿不孝!”谢清平不置可否,“四妹、姨母皆可出凌云台陪伴母亲。且四妹之罪,是孩儿保下。就当她代孩儿奉孝膝下。”
  “且不论她已嫁,为外姓女。便是你不顾阿娘膝下再无子嗣,那么你谢氏门楣呢?你谢氏百年荣光如何传承?”慕容斓凝视着他,薄怒已起,“你如此离去,弃母不顾,弃家族于不顾,他日有何面目见你父兄,见你谢氏列祖列宗?”
  “明初是兄长长子,已袭爵,已入仕,谢氏门楣由他传承,亦无不妥。世家各族,亦会奉他为首领。”谢清平平静道,“再者,天下定,朝局安,才是真正的大家。父亲当初提拔睿成王,便是希望有朝一日无有世家寒门阶层之分。如此,想来父亲在天有灵,但凡子孙后代能忠君报国,造福百姓,便是荣光。”
  “故,孩儿出仕十九载,可说一句,俯仰无愧天地。”
  “好好好,你句句在理,安排妥帖,无非就是要一走了之。然说到底,就是被下了面子,无法面对,就是被一个女子抛弃了,才要躲起来,是不是?”慕容斓终于现出怒意,持珠拍在案上。
  “我与陛下之间,无谓抛弃,是无缘而已。阿娘也勿再说这般话,传于六耳,徒遭麻烦。”
  “逆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慕容斓深望着自己的儿子,终于一巴掌扇在他面上。
  谢清平挺着笔直的背脊,恭谨叩首,“三郎忤逆,拜别母亲。”
  “三郎!”眼见人已起身行至门边,慕容斓追上前去,伸手抚摸儿子面庞,老泪纵横道,“阿娘不该打你,阿娘……实在舍不得你。云游亦有归期,早些回家。阿娘老了,还能有多少日子。”
  谢清平俯身再拜,“孩儿不孝。”
  四月春暮,残月如钩,谢清平的身影湮没在夜色中。
  “夫人,眼下该怎么办?”慕容垚从偏室转出来,“我们好不容易,寻摸着点滴的机会,斩断了陛下和三郎的牵绊。眼下三郎却走了,这实在功亏一篑啊!”
  “哪里便是功亏一篑了?”慕容斓擦去眼泪,敛了怒色,“你当他真的一点不怨吗?他有怨的,有气的,不然以他容人纯善的性子,但凡能消化了,根本不会远走他方。”
  “凭着这点对女帝的怨,凭着一点对我愧,他回来之日,便彻底在我们这头了。”慕容斓重新坐回榻上,眼中聚起昔年长公主的桀骜,“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三郎走了,离开了我们,但也离开了那丫头,还不够吗?”
  “只是可惜,谢家军和卫家军,都让三郎编入了隆武军。如今,我们手中无有兵甲,一旦举事……”
  “确是可惜。也不知那丫头有什么能耐,哄得他如此死心塌地!”闻兵甲被编,慕容斓持佛珠的手顿了顿,只押了口茶敛正神色,片刻亦挑眉道,“不过眼下无碍了,我们有一个堪比数万兵甲的人。”
  “长公主是说恒王殿下?”
  慕容斓笑,眼前浮现出少年单纯又无脑的模样,多好的孩子啊,且是个儿郎,比那女子为帝名正言顺多了。
  “那眼下,我们当如何?”慕容垚又问。
  “收拾收拾,回万业寺吧。”慕容斓笑道,“睿成王病重,我为他诵经。大宁没了丞相,我替国祈福。”
  想了想又道,“你那麓儿也很好,三郎择人的眼光就是毒辣,无事让他多来寺中,你们父子多聚聚天伦。”
  “臣明白!”
  *
  谢清平从谢园踏出,漫无目的地走在已经宵禁的玄武大街,与师姐约好的时辰是平旦,如今尚有两个时辰,他像游魂一般走着。
  直到对面一人拦下去路,方让他顿下了脚步。
  借着朦胧月色,他辨出,竟是佘霜壬。
  “陛下不肯用膳,大半夜折腾臣,要吃三锦阁的点心。”佘霜壬摇着扇子上前。
  这话漏洞摆出,谢清平也未挑破,只道,“侧君漏夜出宫,可有要事?”
  他这样的身份,又是这个时辰,出来一趟难如登天。
  “我不知您和陛下为何走到这步,亦不知您二位他日是否会后悔。然今日之局面,多少我也需担起几分责任。丞相离去前,不知有否嘱托?”
  佘霜壬握扇执礼,躬身垂首。
  谢清平常日浮在面上的笑意盈入眼眶,双手扶过他臂膀。
  “能爱她吗?”
  “不能。臣心有所属,虽求而不得,却不能一心劈两半。”
  “能护她吗”
  “能。臣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不悔。”
  谢清平退开一步,执君子礼作揖,躬身拜谢。
  “丞相,可有话转达?”
  夜空中,春风还是凉的,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到最后,他说,“没有。”
  佘霜壬叹气,颔首道,“但愿臣与丞相,还有再见之日。”
  谢清平体内气息开始翻涌,没入穴道的金针有破开皮肉跳出的趋势,眼前人变得模糊起来,他撑着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破晓前,一架马车从郢都城向西疾奔而去。
  “没有这一针,我们就可以回到青邙山……你的毒都快有解药了啊……”清修多年,心绪如冰河的女子,终于被拉入红尘,抱着自小带大的师弟,嚎啕大哭。
  青年郎君面色苍白如纸,他的手腕处,那枚金针跳出的地方,喷溅出极细的一道血流。
  小到可以忽略。
  但是血流不止,不死不休。
  细细的一缕,带走他的精、气、神、带走他生命最后的一点时光。
  马车越过内三关,奔向西海地界,风变得暖了,天也更蓝了。
  不是他梦里的家,但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听话,你撑住……”
  好多天了,谁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一直撑着那口气,始终不肯闭上眼。
  马车疾奔入群山的一瞬,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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