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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为何那样-分卷阅读34

“小霜观”的牌匾,还有我使的那些道术,我怎么就不是道家人了?”
  裴远时仍旧是把她望着,这眼神叫她心里发毛。
  她结结巴巴:“你到底想问什么?”
  裴远时说:“师姐和师父动辄吃肉,时时饮酒,哪里是道士的样子?”
  清清松了口气,连珠炮一般反问道:“那如何才算得‘道家中人’?这个标准是你自定的还是天下人定的?如果是你定的,那我也可以定我的,如果是所谓世俗标准,那更好办了,我亦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你应当倾听我的意愿……”
  她摇头晃脑,口若悬河,将这些玄而又玄的问题抛还给他,巴望这石头师弟能张口结舌,少问两句了。
  裴远时果然做出投降的动作:“好,好,师姐是天下第一道姑,不单能捉妖抓鬼,更通晓老庄之学,是愚弟多嘴了。”
  清清将手指从水碗中拿出,随便甩了甩,便开始捞元宵,闻言,只是得意地哼哼。
  元宵在沸水中翻滚,清清用笊篱捞出盛好,又去寻汤勺舀热汤,隔着腾腾热气,少年的眉目氤氲不清,她听见他说:“从前,我去过须节山。”
  “哦?看来是我小看师弟的见识了。”
  白胖的元宵盛在瓷碗中,挤挤挨挨。清清用了些心思,捏了三种馅儿——芝麻、红枣和鲜肉,但她并没有给三种馅儿的元宵配不同的糯米粉,每个元宵都同样的雪白圆润,仅凭外表,无法分辨是哪一种口味。
  二人一通坐在桌边,裴远时似乎生了谈兴:“大概三年前,那时候我将将十岁,随家人一起去须节山游玩消夏——”
  “那儿并非名胜古迹,也无绝美景致,地儿还难走,你们为啥去须节山消夏?”清清舀起一枚元宵,小口地吹气。
  “因为——”裴远时也舀起一枚,“有人邀请我的父亲,似乎是多年的好友,父亲便带我们一同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谈起家人,清清当然不肯放过刨根问底的机会:“似乎?既然是多年好友,你难道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确实没有,他们已经七八年未见了。”
  清清咬了一口糯米表皮,香浓滚烫的红枣馅儿登时便流了满口,她含糊不清道:“七八年未见之后的突然邀约,也这么去了,看来的确是交往至深。”
  裴远时用勺子搅着元宵,并不急着动口,只悠悠地说:“是的,那位好友在山上长住,她的确是个妙人,说往年夏天一同玩乐度夏的人不来,就来邀请我们……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她,在须节山中待的那个长夏,是我非常难忘的快活日子。”
  “她懂得很多,十分好玩,日日同我父母谈天说地,还教了我许多有趣的功夫。她穿着广袖宽袍,时常自称贫道,但又经常打野味,喝烧酒,我问她是不是道姑,她就笑着说‘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
  裴远时舀起一枚元宵:“如此胡诌,被她说来却别有一番潇洒……初一那天我们送完师父,回来的路上不是捉了只野兔?先把石子扔到兔子藏匿的草丛,让它以为藏身之处不再安全,惊怕之下,它就自投罗网了。这一招,就是她教我的。”
  说罢,他将元宵送入口中,清清接过他的话头,随意道:“这一招——要把石头扔得有准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扔得轻巧,扔得畅滑,尽量将破空之声压到最低,。然以兔儿耳朵的灵敏,轻易就觉察了石头是从何处来,一旦它分辨出真正的危险在何处,再往反方向逃窜而去,捕猎者就弄巧成拙了。”
  裴远时看着清清,嘴角勾起,轻轻一笑:“师姐果然博学多闻。”
  清清看着他,也冲着他笑:“我还知道,这一招叫‘采野三十六计之声东击西’。”
  少年的笑意愈发深,如春湖解冻,暖风清拂。清清这才发现,他唇边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他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师姐博闻强记,见识广阔,实在令愚弟钦佩。”
  他一这么笑,清清就有点受不了,并不是笑得难看,而是他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好似日日赌钱输光,说话也清清淡淡,无甚波澜起伏,猛地冲人眉开眼笑,实在叫她不惯,不太敢直勾勾地瞧那双星子般湛然的眼。
  她索性搁下筷子,绕过桌子到他跟前,伸手去捏他的脸,叫他再也做不出那样的笑:“你这个人,有话不好好说,就喜欢拐弯抹角地扯半天,你竟然认识我师叔?”
  “现在也是我师叔了。”他脸颊被清清揉捏,眼睛却带着得意,“我们现在可是一个师门。”
  “我都好久没见过师叔了,”清清撅了一下嘴,“从前我每年也会去须节山消夏……”
  她睁大眼睛,放下手,惊疑地看着裴远时:“我那年没去,结果她就把你招徕了?”
  裴远时坐在凳子上,看着少女瞪得圆溜溜的双眼,和因吃惊而无意识张大的嘴巴,觉得十分可爱,他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清清忽得有些忸怩。
  裴远时又点头,道:“师叔时常夸耀,她有个厉害师侄,极富灵气,颇得她真传,叫她欣慰不已。”
  清清泄了气:“是打兔子的真传,还是偷酒喝的真传?哼,她肯定有说我的糗事,师叔最喜欢拿我取乐了……”
  剩下的话语消失在她口中,清清身体忽然僵硬,眼神涣散,似摇摇欲坠。
  裴远时立即起身,稳稳扶住了她,清清只晃了两下,马上就恢复了神智,又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气迫近,她慌忙拿开了他的手,退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只纯白色的符箓。
  符箓未置一笔,却闪烁着金色的纹路,那纹路闪了一阵光之后,便化为了烧灼过的痕迹,好像有人用香去烫过一般。
  清清念了个诀,那符箓便无火自燃,化为一小团灰烬,躺在她手心。清清一吹,灰烬即刻消散不见。
  “吴恒动手了,”她喃喃地说,“竟然这么快,我警告过他元日不要出手,风险太大,但他还是去了,也许是恨意太深,想借着元日阴力,用更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仇人吧。”
  “如果无误,明天就会有他在狱中自尽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宝贝们,感冒+发烧的套餐实在太顶了,温度回升,大家注意流感。
  下一章讲须节山的事,十岁的师弟是如何嫉妒与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清清”。


第32章 夏记(上)
  元化二十六年夏。
  马车在山道上慢悠悠驶过,路边生着茂密楠竹,风在林间穿行,带着竹叶翻动,沙沙作响。
  少年倚靠着摇晃的车壁,手中捏了本游记,盛夏的光影透过窗上挂的布帘,撒在他脸侧,发丝亦清晰可见,挺直的鼻梁上镀了一层光晕,有着瘦削而清隽的轮廓。
  修长的指节划过薄脆的书页,少年心思全不在书上,散漫随意地翻了一会儿,终究是没了耐心。也许是嫌日光扰人,他索性将书盖在了脸上,手臂抱在胸前,长腿盘起,百无聊赖地听着路边悠长的蝉鸣。
  “阿远,”车另一边的妇人摇着扇,柔声开口,“有哪里不舒服么?可是苦夏?”
  少年只略微摇了摇头,并未作声。
  “还有半日便到了,”妇人安慰道,“走了几天,已经进了须节山,阿远可有察觉,行到此处已经凉爽了许多?”
  少年点点头,脸庞摩挲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妇人嗓音低柔,似是安慰:“还有半天就到地方了,到时候便不会这般无聊,用山中泉水好好盥洗一番,好好去去身上的暑气,且再忍耐一番,很快就……”
  “姨母不必担忧,我并无什么不适。”少年声音清澈无波,他打断了她。
  妇人便住了口,轻叹了一口气,不再提起。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眉眼秀致,肩颈单薄,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裙衫,纤细而淡雅,如山涧边玲珑翠绿的水竹。
  饶是少年流露出抗拒之意,她还是微微侧过身,将手中绢扇悄悄对着他,徐徐扇起了风。
  裴远时脸上盖着书,纸页特有的香气清清淡淡地萦绕在鼻腔,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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