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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分卷阅读15

,这酒香,才真是百年佳酿,宫廷御用。
  李将军,你在天有灵,也该看见您为之而死的人也来看你了——
  「陛下……」定定看这个人狂气中难掩肃穆,侧脸好像刀刻一样锋利锐利,当那双往往如雷电一样蛰猛俯视臣民的眼注视著墓碑,也有著从没见过的感伤,才慢慢发现他原来还有一颗人的心。
  「为什麽要纵容霍将军杀害李敢?为什麽宰相李蔡一句对先皇不敬就要抄他满门?为什麽要为一个新宠就将一_0_guo_0_zhi_0_mu你的皇后废黜?——」
  於是把对人才能说的话,统统都说出口了,带上谴责和骂的意思,其实才喝了一口酒,却在壮胆犯著抄家灭门的死罪,为什麽不能说?忠义良言从来都是被利用来戕害自己的利器,但此时,在这个墓碑前面,司马迁什麽都敢说。
  大汉皇帝,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片茫茫雨里,他高大而不可摧折,有超越英俊这种肤浅的猖狂魅力,他自己撑著皇家的帛金伞,静静站立,远比常人宽厚的肩膀湮出黑色雨迹,他竟然就那样站著,好像根本没听到小小太史令的胡言乱语,甚至当司马迁索性劈里啪啦扔掉手中伞,劈里啪啦开始登梯子上梁更发疯发狂指戳著他心口,开始按著年月日一一历数他的暴戾残酷给人民造成的种种危害,刘彻才开始转过皇帝的头颅,他的感伤就快了无痕迹,眼前人却仍旧不知死活;这个全然被冰冷雨水浇灌著,头巾、衣服、眼睛都皱成发抖的一团、说话声音永远是中正而冰冷的人。
  「连时间都记得这麽清楚,朕杀过的人究竟有多少个?」
  皇帝说著残酷的玩笑话,他从不在乎自己杀过多少个,但眼前湿淋淋的生物为什麽令他感到焦躁?又有点想打这个书生。
  ——「李广将军自刎的时候,一定是已经对您不抱希望。」司马迁说著他一辈子都想说但都从不能说的话,今天终於能够亲眼看著大汉骄傲的帝王,说出这些话,尽管身体非常寒冷,但心里却在蒸腾热气,尽管这个人衣服乾燥暖和,但他有一颗冰冷的心,他再也不可能觉得暖和为何物。
  「为朕而死,是他的光荣。」没有人敢跟刘彻这样说过话,在司马迁的行为里,他不是他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如同他将成为他通史里一页墨迹,刘彻突然想到那晚,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出那样的事,这个在情事里总是滑稽表现的人,像拥抱女人一样小心温柔地拥抱了自己,为什麽没有杀他?为什麽到现在还没想好折磨他到痛苦至极的好办法?
  司马迁愕然而失望地望著他,「这世界上,没有谁比谁的命低贱。我原以为,你今天来,是有其他话对李将军说。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造成人民的灾难,与其这样,先皇真该选中继位的是你的兄长太子刘荣!」
  刘彻在意识到以前,已经又打了他;他们之间的力量从来就无法比拟,他是巨大的,他是弱小的,他可以单手扼住他脖子直到活活勒死,他也是没有实力反抗的——除了身体的力量,他也有绝对凌驾於他的气势,这个小文官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动怒的地方。
  但一脚就把他踹倒在泥泞雨地後,心里竟然知道这是不能让他住口的。
  太史令狼狈地趴在雨地,脸已经脏了,眉头疼得缩成一团,他轻轻发著抖,轻轻一字一句说:
  「你本来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要不是皇后的母亲馆陶公主帮你,你怎麽可能这麽容易当上皇帝?——先是馆陶、再是你生母、最後是你祖母窦太后,她们虽然让你当皇帝,却比你握有更大的权利,是啊是啊,这些女人帮了你也害了你,你忍了四年终於等到太后也老死了,你终於可以为所欲为——你有几万个女人,你心里却是憎恨女人,难道你不是玩弄她们看她们受罪?看看你现在又对皇后做了什麽?你一定承诺过馆陶会善待皇后,但现在却_0_wu_0_chi反悔,你提拔这麽多人才将相,却只要他们犯一点错就杀死他们,你随心所欲地放任杀戮,你以为只有痛苦和鲜血才能证明忠诚,你太可怕、太无知了……」
  汉武帝已经把手扼住他脖子,司马迁大大瞪著眼,手指甲陷进地缝里,但没有反抗他的帝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可以死但不能不说。
  ——帝王的内敛、风度、大度,这些装门面的东西,现在都不需要。当汉武帝的怒火爆发,雷霆万钧,全都要死。不要惹怒他,可以逢迎他。
  一声炸雷,平地起。天空蓦然雪白。耳朵都给震疼,他们在山顶,好像被收拢进风暴中心,因为都失去了伞,雨点打在身上,和小石子砸上一样砰砰地响!
  司马迁喘过气来了,摀住自己喉咙剧烈咳嗽,因为刚才被殴打而没力转身,雨水不停吸进鼻腔,咳嗽再吸进更多雨水。竟然十分可笑,这种窘境,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笑,人死之前都该笑,因为生下来时只能放声大哭,现在不能再浪费时间去哭。
  其实,他可以杀了他。他所做种种,凌迟鞭尸抄家都太轻。在更早的时候,就可以提脚踩死他了。大汉的天子啊,你在想些什麽?——刘彻的手指放过了蚂蚁的喉咙,他为自己轻易被这小蚂蚁激怒而自觉荒唐,九五至尊、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尊贵无敌的人,在意一只蝼蚁的轻蔑这多蠢!他早就知道,这是只蠢到极点的蝼蚁了。
  帝王也抹了把脸,水从他阴霾森然的面部滑下,他好像是座冰雕,正融化。他随随便便起脚,照地上东西的勒骨撞击,一次、两次、制造灾难——他乍然停下来,刚刚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的失控行为,他原本该对他睬都不睬。
  人的一生中,是否总有另一人逼出自己所有自控,毕竟,他也是个人。
  「除了幼时,狠狠教训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子弟,十多年来,我再没有亲自动过手,直到你,司马迁。连祖母出殡,我都可以抚棺长哭,我终於可以为所欲为,不到两年,我就杀光跟我作对的窦家全族,谁还敢再忤逆我?我就是这天地的主宰。」
  我要你生,你才能生。我要你死,你早就已死。
  附注:本章其实就多了一点点~~不是有意的,最近睡觉都很准时,好像直接导致产量下滑~~


  16
  仰起脑袋才能看清的琉璃屋顶,整块艾叶青雕出宏伟巨大悬粱,支撑起数十丈檐拱,压迫到你感觉自己要随时被它倾覆,往旁边看,月台上摆的金色日晷和嘉量,象徵无上皇权,满眼的金色,一切都显得昂贵——司马迁揉著自己再度遭受重创的骨头,从床上爬起来,金丝玉缕的被褥缠在手里,低头一看,又是龙凤呈祥惟我独尊图案。糊涂了,走下床,这里空无一人,好安静,脚底板冰凉,每块石板都刻出双龙戏珠,只听到外面雨声不绝,自己是被活活打死了吗?天还是亮的,司马迁呆呆从镂空窗户里瞧出去,吓了一跳,就算再无知,他当然也知道这是哪里,这麽多御前军在台基下往复巡逻,远远望去,竟是层层空门深似海的森然静寂,他惟一不知道就是自己怎麽在这?
  好像懵了一下,这眼里的全然金色灿烂之至、这些盘龙金柱、这些汉白玉台基、这些九龙宝座九龙屏风、连熏香都好像飘起了金色的烟——他想这些东西真冰冷,一个人睡在这种地方,怕是要梦见鬼的。
  他默默地又坐回自己原来所待的地方,好像那才是禁锢他的地方,不能踏出一步,都是犯规矩。掀开自己衣服看伤口,肚子上破皮的破皮青肿的青肿,好一片狼藉,不知何时被搽上了膏状东西,又黑乎乎的发热。
  什麽君无戏言!还不是打了又打,再打下去一定会被打死。临死之前,不管怎样一定要还一次手。
  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没这麽歇著,讷讷从早上一直原地不动坐到太阳落山。其间,还有宫女托著金托盘一一跪下来恭敬送上食物,还从来没有人跪过他,食不下咽,哪里也去不了。
  闭上眼睛……睁开来,百盏宫灯光芒四射刹时刺目,揉眼睛,一切又明亮如白昼,司马迁紧张地望过来望过去,望到了他,换上明亮而宽适的外袍,他背对他,弯身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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