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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分卷阅读72


  巨大的引擎声此起彼伏,她的头发被无处不在的气流搅乱,热雷米捧起她的脸。
  说:“小姑娘,你多漂亮,回去之后,忘记这里的一切,会有大把的男人喜欢你,你还会有钱。”
  他贴近她的耳朵,说:“我们往你账户里,存了很多钱。”
  “你要老实一点,我们有很多证据,你的照片,难民的日记,没来得及寄出的信。哪怕有一天真的事发,你也是主犯。”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要互相帮助。别诅咒我死,我安全,你才安全。我死了,你也不远了。”
  岑今说:“你们根本不是志愿者吧?”
  热雷米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不是,我们是来非洲淘金的,没想到矿床里没捞到金子,却在这儿翻了身,奇迹真是无数不在啊,对吧岑?”
  ——
  蜡烛烧尽了,烟气荡漾在密集的黑色里。
  雨也停了,只剩房沿上偶尔落下的滴答声。
  岑今低声说:“在卡隆的时候,我安慰自己说,回到北欧就好了,就当做了个噩梦,回来可以重新开始。”
  “真正回来了,才发现不行——在卡隆,还有北欧这个幻象作退路,回来了,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生活紊乱,总是做噩梦,在梦里一遍遍地找联合国撤离的车队,眼前闪过一张张难民的脸,那些我亲自送上车的,还有死在我面前的……”
  她看着卫来笑:“我真的运气不好。那种境地,让我怎么做呢?我不点头,我就死在当场,我点头了,我就是同谋、罪犯,哪一天追究起来,我照样完蛋。”
  卫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岑今忽然大笑起来,差点笑出了眼泪:“你相信了是不是?我说得这么有感情,你一下子就相信了是不是?你这种人,真是不能做法官。”
  她低头衔住一支烟,划着了火柴梗子,火焰亮起,她的手有些抖。
  轻声呢喃:“谁会相信我啊,证据全是来杀我的,更何况,我确实妥协了。”
  终于点着了烟,她不再抽,把烟搁在桌角,看袅袅烟气上浮。
  “我很早就知道上帝之手了,不害怕,也不意外。收到瑟奇的手,我觉得挺解脱的,真的,我觉得挺辛苦的,路也该走到头了,是时候了。”
  “唯一意外的是,虎鲨劫了天狼星号,沙特人找到了我。我觉得无所谓,时间多点就帮他们谈判,时间少点就死在路上,看天意。”
  “对于请保镖这件事,沙特人很起劲,又是面试又是挑选,我一点都不热衷。”
  “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会选你吗?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不是因为我想跟沙特人对着干,故意要选差的,也不是因为你皮相好,我看上你了,你进屋之后,我都没怎么注意你,我觉得沙特人很无聊,你也很无聊。”
  “但是,你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你说,如果岑小姐德行有亏到比较严重的地步,或者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建议不要雇佣我——我会中途撂担子走人的。”
  她温柔看向卫来的眼睛。
  “好巧啊,我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选了你,就是等着这一刻,想看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怎么撂担子走。”
  你走吧。
  你是最后的了断。
  你还要去到别的地方,而我,就在这里到头了。
  

第55章

  卫来沉默了片刻,给自己倒酒,拿起酒瓶才发现很轻,倒光了也才斟了小半杯:他听得太入神,居然没留意岑今喝了这么多。
  岑今的酒意渐渐上来,催着他走。
  卫来笑:“这么想我走?”
  岑今也笑:“我不是让你选,我是打发你——也就剩你没打发了。”
  她下巴搁到桌上,看蜡烛融在桌边的滴挂,伸手一根根掰掉,像在数数:“我都计划好了,别墅的租约就到四月,那些我觉得跟我有过瓜葛的人,不管人家还记不记挂我,我都去了断了……”
  世事真是荒唐,人生进入倒计时,最后的分秒,越走越窄的路上,忽然迎面撞上他——她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他要是来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好。
  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认识一个人都嫌不够,她会爱上一个人。
  她撑着手臂站起,深一脚浅一脚摸去床边,低声喃喃:“还有啊,我的礼服好可惜,那么好看,不让我带,到时候,都不能打扮一下……”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呢喃着,慢慢蜷缩成一团。
  卫来问:“上帝之手,会拿你怎么样?”
  岑今拿枕头堵住耳朵,声音闷且不耐:“不知道,审判吧,就像上法庭一样,你交一个证据,我交一个证据……”
  她渐渐睡着了。
  在最悲伤的时刻,居然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梦见自己是一棵树,浓密的叶子是所有的牵挂,然后一夜朔风,暴雪满地,枝折叶散,她只剩了光秃秃的大枝桠,像被拔了毛的鸭子一样自惭形秽。
  很远的地方,排着队的樵夫列队行进,锃亮的刀斧在冷太阳下闪着寒光,就要过来把她砍成柴火,片片烧掉。
  树下忽然有动静,她低头看,看到卫来,提着油漆桶,把她的枝条一根根刷成绿色。
  她奇怪,问:“你在干嘛啊?”
  卫来说:“嘘,别说话,我要把你打扮成圣诞树,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她说:“圣诞树不是你吗?”
  卫来拎起一个小礼物,细细绑在她坠枝上:“也是你啊。”
  ……
  车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岑今睁开眼睛,恍惚了几秒:屋里没有人了,门半掩着,天将亮而未亮,雨后湿白的雾气在门外飘。
  她忽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下床,冲到门边。
  原本停放那辆吉普车的地方,空了,像极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如释重负,又空空如也。
  岑今盘着腿在门口坐下来,一直坐到人声渐起,旅馆老板过来送早晨的咖啡。
  老板看看她,又探头看屋内,憋了满脸的问号,岑今不理会,伸手把两杯咖啡都取下,不放糖,咕噜噜喝完一杯,又一杯。
  然后拿手背抹了抹嘴,说:“今天退房。”
  ——
  行李包还在,略翻检了下,没有什么可替换的衣服,意外地找到一根挂链,下头坠了个小贝壳的吊坠,试了一下,可以打开,里头是粗制的口红。
  岑今笑:他拿掉她的晚礼服,还她一件改的衬衫,拿掉她那么多化妆品,还她一个做工粗劣的口红。
  但她居然心里有欢喜,觉得这买卖公平合算。
  她拽着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镜子仔细梳理头发,指腹揩了口红,一点点给嘴唇上色。
  刀疤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一会了,正拿一个空的高脚杯去撞另一个,阖着眼睛,听薄玻璃磕碰的轻响。
  眉心一凉,有枪口抵上。
  岑今笑起来,睁眼看刀疤:“这就是你们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枪口抵到我头上,我就会吓地腿软,然后跪下招供是吗?”
  她拨开刀疤的手。
  “我对你们上帝之手,关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刚有风声传出,我就注意到了。”
  刀疤冷笑:“是啊,心里有鬼。”
  岑今不理会他冷嘲热讽:“我听说,你们自诩‘公平、公正、不暴怒、不盲目、不错杀、不放过’,你们会给出审判,疑犯认罪之后,证据确凿,才会执行惩罚。”
  “是。”
  岑今说:“真是吗?开始我也以为是,所以我一直觉得,有这样一场审判也挺好,反正是针对我个人,也不会连累谁。”
  她盯住刀疤,眸光渐渐收紧:“但我的保镖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罪,你们问都不问,直接请了狙击手射杀他?在公海上引爆快艇,有给过我审判吗?就算你们有大把证据,听我自辩了吗?我认罪了吗?”
  刀疤一时语塞。
  顿了顿说:“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岑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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