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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天(h)-分卷阅读35

弯腰拽向元翡的被角。

被角被几根手指抓着,指节用力得发白,却也没什么力气,轻易被他扯了开来。被中人合衣缩成一团,不易察觉地打着抖。

他低头伸手轻轻穿过元翡的后腰,将她合腰抱到榻上。元翡半睡半醒,被他捏开下颌将滚烫姜汤灌进口中。

姜汤辛辣,元翡被灌了半碗,方才缓过神来,稍一转头,被他将下巴捏回来,“……别躲,听话。”

钻了北地寒风的四肢百骸痛得神思昏沉,满耳嘶吼风声,几乎不记得今夕何夕,她顺从地张口将姜汤喝尽。陆侵又抱出一床被卧,连着那张大红毡一并裹了元翡,推到墙里,“明日营中必遣人清路,放心睡。”

元翡脸色煞白,两眼紧闭,额上已疼出涔涔冷汗,不知听进去几个字。陆侵将手掌搭在她颈中,叫了一声:“元二。”

四壁静寂,元翡额头搭在枕边,没有应声。

盖在颈间的手掌贴着血流脉搏,所幸有那碗姜汤与这几层温暖被褥,掌心温度一片安平,并未如从前那般滚烫起来。

下房床铺狭窄,陆侵躺不平侧不顺,半晌睡不着,烦躁起来,翻身照旧将人紧搂在怀,方才搁下长腿,合眼睡去。

寒夜苦长,缭乱碎梦倏忽刮过,他木然低头看去,沾血的手中是一捧细如丝线的金链,样子古怪,他没见过。朱乘的声音飘入耳中,惊慌失措地叫着“四哥”。

红衣少年单薄的肩发着抖,眼泪沾湿他的衣襟,他听到自己疑惑问道:“你的剑呢?”

朱乘抬起头来,分明是个稚嫩的孩子,还不到用剑的年纪,面上泪痕纵横,哆嗦道:“她、她怎么了?”

他这才察觉四壁昏暗,自己靠坐在榻边。他静静回过头,入眼是母亲青白的睡容。

早已死了。他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移开手时,她已再看不见了。

他如从前那样抚上少年的发顶,“她死了。”

骨血人肉何其脆弱。农夫、王公、乞丐、武将、孩童、书生、史官、女人,人世种种站在苍茫天地光阴间,全都是太过脆弱的东西。

小孩子不像他这样的少年人虚张声势,朱乘觉得慌张而凄怆,便蹲下身去埋头放声大哭。

陆侵珍惜这阔别已久的梦中重逢,以目光代指尖细细抚过母亲的面容。

他一直庆幸自己生得与她相似,唯此才能在接近忘却时翻开铜镜回忆她的容貌。天长日久,那个岁月深处的美人被他描摹得南辕北辙,此刻方知原来她生得如此妩媚温柔,哪怕死了,唇角仍噙着一抹笑意,大概是因为他说“我只喜欢你”。

陆侵举起右手,掌中空空,方才的赤血金链不知是从何而来,掌心唯剩纵横悠长的掌纹。

一生何许长,他竟敢断言。

怀中的元翡慢慢拨开几层被褥,越过他下地穿靴。陆侵睁开眼,窗外分明夜色深重,困倦问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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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朝庭下三星的加更1/2

怀中的元翡慢慢拨开几层被褥,越过他下地穿靴。陆侵睁开眼,窗外分明夜色深重,困倦问道:“做什么?”

元翡背对着他摇摇头,披衣出门。陆侵打着呵欠跟下楼去,见她蹲在地上搜肠刮肚地吐,苍白面颊被激烈的酸楚激出一丝红晕。

他照旧弯腰,替元翡拢起凉软长发,替她擦了额上冷汗,蹲身背起昏昏沉沉的人上楼回房,按回榻中,“怎么吐成这样。”

元翡毫无力气,虚软地合上眼,哑声呢喃道:“吃了东西。”

陆侵到次日才知是什么意思。天光大亮,伙计送了早点来,住客们预备迁去栖城,乒乒乓乓打点行装,店家也收了各处用具封存,元翡被吵醒过来,陆侵叼着包子道:“怎么,不早起了?”

元翡从前觉少,近日次次贪眠,今日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软绵绵坐在榻中揉眼睛。

陆侵见她这副没睡醒的样子好拿捏,顿觉话都不必说,也省了一顿口角,催着人更衣束发,按在桌边吃了早点,又催着下楼回营。元翡动作慢吞吞,走到了楼下,突然道:“我回去一趟。”

陆侵站住脚,“又忘了什么?”

元翡已抽身回了楼上。陆侵便靠在望江楼的门边,接过伙计殷勤送的一碟子肉干,打着牙祭看满街的人被守军护送出城。云河城如辽国一般寒冷,物产凋敝,本就没有太多居民,早几年间便被元霁划定只驻军不留人,如今城中也多是商客人家,战火一起,四散奔逃,再有几日,这座城便要空了。

昨夜那兜售衣袍的老叟也在人潮中,见了陆侵便忙转开目光,十分心虚的样子,好像生怕陆侵不知道他昨夜卖大氅时高价宰了客。好在陆侵大约觉得那衣裳买得值,并未与他计较,默不作声地看着老叟赶着驴车带一家老小出城。

那一家人皆衣着寒素,其中一个圆脸女子面色苍白,手捂着胸口。她的丈夫忧心忡忡地跳下车去,跑到望江楼对街不远处的药铺去,俯身向阶上坐着的一个白胡子老翁问道:“刘大夫,内人这几日还是吐得厉害,可有什么法子?”

那刘大夫思忖道:“没什么法子,孕妇总是如此,有人格外严重些,只能多吃些开胃的东西。”

年轻的丈夫只得又忧心忡忡地返回去,突然转身问道:“刘大夫,你不走?”

刘大夫摇摇头,“云河不日便要打起来,到时候我去军医那里帮忙。”挥了挥手,“快走吧。”

陆侵耳力好,话音随风送来,他便心不在焉听着,将一碟肉干吃完,元翡也下来了。陆侵将碟子还了,两人默不作声地随稀疏人流向前走去。

清晨时陆侵托伙计去弄了件厚衣裳来,此刻被元翡穿着,柔白毛领挡了半张脸,视线余光中看见露出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面颊上有些异样的晕红。

元翡素来不贪眠,惯于天色微亮时练剑,病得再难过时都被常僧玉敲打着如常用三餐,从未瘦成眼下这般,更不曾一连几日睡过头。

日光明晃晃挂在空中,没能在北地寒风中烘出丝毫温热。陆侵心底渐渐发寒,拉住她的手臂,“不舒服就去看大夫,军中看不了就在城里看。”

他将元翡往望江楼后那间药铺带,元翡扯不开他的手,“看什么……好好的看什么大夫?”

陆侵气得站住脚,手中不松,目光严厉如刀钉在她脸上,“你刚才不是去吐了?元二,吃多少吐多少,这叫好好的?”

元翡咬了咬嘴唇,用力将手挣出来。陆侵不容她沉默,索性将人一推,弄到一旁巷子里,一手撑了墙拦住去路,咬牙切齿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元翡猛然仰起脸来与他对视,眼底气怒翻涌,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空了,沉声道:“没有。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这话说得菲薄已极,陆侵狠狠磨了磨牙根,勉力放缓声气,“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子怀孕会要命,你知不知道?”

元翡也死死咬着牙,慢慢重新说了一遍:“没有。我问过陈聿了,没有。王爷,回营吧。”

陆侵仍未松手,挡着去路,“你到底怎么了。”

元翡被他拦得来去不得,有些不耐烦似的。陆侵看一眼巷外天光,耐着性子重又问道:“你才多大年纪,睡不醒吃不下,你知不知道自己不对劲?今后怎么办?陈聿怎么说?”

元翡拢了拢衣领,“他说年月不保,没什么今后。”

年少时骨血中留了太多隐疾,血气如流水如细沙从指间飞速流逝,一日一日衰败下去,而立不惑知天命,说不清能撑到哪一年。

陈聿其实早惯看生死,落到自己身边,还是有些难过,摸摸她的头。元翡没有什么反应,甚而微笑了一下。陈聿那时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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