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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分卷阅读104

夫妻俩各自沉默对视,半晌,杨氏别开目光,一滴泪滚下来,渗入衣裳。

韩墨仍盯着她,半晌才又看向韩镜,“父亲,儿子无能。”

“先养好伤。”韩镜花白的胡须微颤,“太医说了,你能撑住,这伤就不算大碍。”

韩墨缓缓点头,有些疲惫,暂闭上眼睛。

他一醒来,韩镜总算放了心,一面叫人给他喂药,一面派人去庆远堂给太夫人报信——韩墨重伤的消息递来时,太夫人受惊,病势愈发沉重,几乎卧床难起。

祖孙坐了会儿,知道韩墨执意回京的心病,没再打搅,留杨氏在旁照看,各自先回。

……

韩蛰拖着满身疲惫回到银光院,令容已铺好了床,在桌边坐着。

因怕丰和堂有事来不及换衣裳,她没换寝衣,只穿着白日里的交领半臂和玉白襦裙。见韩蛰进门,她忙起身迎过来,“夫君,父亲醒了吗?”

“醒了,精神不太好。”

令容入内倒茶给他——即便神情沉稳,他的唇上却颇干燥,显然是心焦之故。

韩蛰连着喝了三杯,瞧她一双杏眼里满含担忧,不由道:“父亲能挺住,放心。”

“我还担心夫君。”令容瞧着他冷硬的脸颊,低声道:“这两天夫君都没睡好。父亲病着,夫君肩上的担子更重。我才叫红菱熬了碗汤,夫君先喝些。”遂去外间取了食盒里温着的汤,揭开盖子,里头已晾得温热了。

韩蛰晚饭没胃口吃,这会儿确实饿了,自取出来,喝得一滴不剩。

“父亲那边得有人守着,母亲熬不住,我待会就过去。”韩蛰起身,面目沉着。府里两个病人,朝堂上大事一堆,他也不是铜打铁铸的,见韩墨那副样子,面虽不露,心里忍不住胶着,眉梢带点疲惫,将令容揽进怀里。

令容乖乖贴在他胸前,“夫君明早想吃什么?我让红菱做好了送过去。”

“后半夜我回来,那边有二弟。母亲跟前有鱼姑,放心。”韩蛰随便报了两样吃食,将她抱得更紧,察觉她双臂也越抱越紧,有些害怕似的,安慰道:“别怕,这么点事,你夫君撑得住。”

第81章 兄弟

韩墨熬过颇凶险的一夜,在太医妙手调理下, 烧稍微退了些。

太医怕病情反复, 时刻守在丰和堂外, 按着时辰给他换药, 加之回府后照料得当,又有杨氏守着, 韩墨昏睡了几次, 到次日傍晚时,精神总算好了些许。两位太医见状,稍松了口气, 仍不敢掉以轻心。

杨氏已按太医给的方子, 熬了汤备着, 带韩墨醒来, 命人给他背后垫上软枕。

韩墨的脸色颇苍白,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汤,目光只落在她脸上。

夫妻俩成婚二十余载,如今年逾不惑, 韩墨甚少那样瞧她。屋里的丫鬟仆妇都在帘外候命,静悄悄的就只剩夫妻独对。杨氏被看得不自在, 别开目光, “何必赶着回京呢, 平白耽搁了几天。”

“怕我撑不住。”韩墨缓了片刻, “快死的时候, 我只想见你。”

杨氏瞧了他一眼, 沉默不语。

“这二十年——”他顿了下,想去碰杨氏的手,杨氏轻轻避开。

“孩子们都大了。”杨氏搁下汤碗,“太医说你得歇着,不能费神。”

“睡着的时候我很迷糊,总觉得疲累,害怕醒不过来。”韩墨闭上眼睛,身体虚弱,头脑仍旧昏沉,像是不断往下坠,喃喃道:“要不是有你,昨晚我兴许就……”

“别胡说!”杨氏打断他。门下侍郎是三省长官之一,也算宰相,只是有尚书令韩镜和中书令甄嗣宗在前,风头并不显露。但韩墨毕竟居于中枢多年,平常虽不像韩镜沉稳老辣、韩蛰锋芒毕露,行事也稳重有度,碰见难事不退缩,更不曾说丧气的话。

杨氏回想昨晚的凶险,鼻头毕竟微微发酸。

“不是胡说。”韩墨睁眼,“到了快死的时候,好些事情才能想明白。这辈子一转眼就走到了头,我总是对不住你。路上我总在做梦,梦见你刚嫁给我,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骑马射猎的时候,比瑶瑶和蓁儿好看很多。幼微……”

幼微是杨氏的闺名,从前夫妻情浓时,韩墨便是这样温柔唤她。

已有很多年没听到了,有几回韩墨只在梦里这样叫她。

杨氏偏头不语。

“我很后悔,却说不出口。”韩墨病中昏沉,寻常的理智克制尽失,只哑声道:“一念之差,终身后悔。辜负了你,也断送一条人命。”

这种话他以前从没说过。

年轻的时候各自气盛,高门贵户娇妻美妾的不少,沉闷喝酒时,朋友总会劝他,收个通房不算什么。韩墨心里其实很清楚,夫妻情浓,这种事总归伤人,是他的错,也愧疚悔恨。对着杨氏的决绝姿态,却难宣之于口。且韩墨幼时读书,刀剑都没碰过,赵氏又是长辈跟前的人,做不出打杀的决断。便想着等无辜的稚子出生,送赵氏回老家,不闻不问就是了。

直到杨氏的态度毫无松动,他才慢慢醒悟,于是除掉赵氏,生平头一回手染鲜血。

回府后纵然追封姨娘,却抹不去赵氏将死的情状。

彼时他才二十岁,满腹诗书,胸怀报复。酒后一念之差,那女人纵然有错,他也难逃责任,却不得不将他的过失尽数清算到一个女人头上,亲手取她性命。

夫妻不睦,心中愧悔,韩墨意志日渐消沉,更不敢跟杨氏吐露半字,只沉浸公务之中。后来杨氏对他相敬如宾,即便有了韩瑶,也是跟惯常的官场夫妻毫无二致,她操持内宅,他忙于公务,虽也会说些贴心的话商议内外要事,却不会掏心掏肺。

就这么耗了二十年,韩墨甚至想过,那些话他能带到棺材里,余生好好待她,再不犯错就是。

然而濒死之际,却仍舍不下。

“不想就这么带着心结死了,到了那边,仍不敢见你。”他声音渐低。

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腥苦的药气窜入鼻端,让人嘴里都觉得发苦。

杨氏见他又要睡去,眼角温热溢出,迅速渗入秋香色的衣襟。

她深吸口气,竭力让眼前清明,“若是这样死了,没个交代,我到哪里都不见你。”

她端坐在榻边,帮着掖好被角,盯着憔悴昏睡的韩墨。

从前觉得日子难熬,而今回看,二十年也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夫妻感情不冷不热,其实她过得还算不错——婆婆固然可恨,却没能耐压制她,公公要借杨家的力,也肯容让几分,儿子成器,女儿活泼,妯娌也算和睦,待韩蛰和令容添个孙子,更有孙辈饶膝,添些趣味。

唯一意难平的,也只韩墨。

当年誉满京城的俊面郎君,温柔知意,夫妻和美,也曾羡煞旁人。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

韩墨有点转危为安的架势,让韩蛰祖孙都松了口气。

丰和堂里有杨氏在,暂且让韩征回屋歇息。韩蛰往衙署走了一趟,想着韩征昨天的颓丧模样,有点心疼惯于言笑不羁的弟弟,顺道去买了几样他喜欢的糕点吃食,拎着回府,前往韩征住处。

韩征站在朝西的窗边,夕阳挑在山头摇摇欲坠,给他身上镀了层猩红般的光。

韩蛰进去时,就见他保持这姿势,不知站了多久。

看了半晌,韩蛰才开口,“二弟。”

韩征仿佛没听见,仍手扶窗沿。

“二弟!”

韩征总算回过神,见是韩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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