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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分卷阅读40

 还有了然和尚,将他们引至渡船,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蓄谋已久?
  这么一会工夫,顾昀眼前已经越发模糊了,他往怀里摸了摸,摸到了那片琉璃镜,凑合着架在鼻子上,这样起码一只眼睛能稍微看清一点东西。
  顾昀苦笑一声,心道:“这可要怎么办?”
  长庚脚不沾地地逃回自己屋里,心跳还没平复,一推门先看见了一个白惨惨的和尚,他一口没吞下去的气再次提起来,连忙掩上门,压低声音道;“了然_0_da_0_shi,你怎么在这?”
  了然笑眯眯地合掌一竖——阿弥陀佛,贫僧无孔不入。
  这和尚想必是练过来无影去无踪,十分神出鬼没,连按察使府邸都能随时进出,也实在是个神人。
  和尚同长庚比划道:“安定侯恐怕这次大概能放过我了,殿下不必忧心。”
  长庚没有忧心他,他心思剔透,微微转念就回过味来,问道:“你是故意利用我引他来的吗?应天府到底有什么?”
  了然激赏地看着他,缓缓地伸出两只手,打着手语:“东海蛟妖要化龙,和尚特地引来大天劫。”
  这是什么暗示?魏王要造反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一时间,好几个念头从长庚心里划过,他以前只知道这和尚入世,没料到他入世入得这么深,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审视与防备。
  然而不等他多问,了然冲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轻车熟路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长庚迟疑了一下,取下自己的佩剑,跟了出去。
  
  ☆、第30章 香凝
  
  长庚追着了然和尚来到城外的时候,夜色已深,周遭万籁俱寂,城里木头小车打更的声音也隐约远去了。他于是停下脚步,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了然_0_da_0_shi,且先慢点走。”
  了然脚步一顿。
  长庚说话慢条斯理,态度也不见一点火气,温和有礼,像往日在禅房里沉默不语的喝苦丁一样。
  唯有手掌已经移动到了剑柄上,随时拔剑出鞘,便能将那和尚串成肉串。
  长庚:“这些日子以来常与_0_da_0_shi清谈,我受益匪浅,也知道_0_da_0_shi心系天下,不是安于禅院谈佛论道的人——我的出身来历,可能_0_da_0_shi有些耳闻,侯爷纵横千里,纵然是一代名将,但不论家国江山将他摆在什么位置上,对我来说,他也只是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我一介小人物,没什么本事,手中铁勉强够立足而已,顾虑不了大事,心里只有巴掌大的一个侯府和几个人,还望_0_da_0_shi谅解。”
  了然:“……”
  长庚平时跟顾昀怎么说话他不知道,不过对外人,一直是“三分的话,十分的含蓄”,了然本以为自己已经领教过了,但他还是万万没想到,世上能有人把“交情归交情,敢动到顾昀头上,我就一剑戳死你”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说得如此春风化雨。
  了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跑了一天已经看不出底色的僧履,试探道:“殿下天潢贵胄,心怀仁厚,该有一番天地,不必妄自菲薄。”
  长庚神色淡淡的,不为所动:“男儿生于世间,要是连周遭一亩三分地都打理不好,有什么必要把视线放那么远?”
  了然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好信誓旦旦地比划道:“顾帅乃是社稷之栋梁,牵一发必动全身,和尚怎敢有半点不轨之心?”
  长庚的手掌依然撑在剑柄上:“但_0_da_0_shi确实是有意要将我义父引到此地。”
  了然正色:“请殿下随我来。”
  长庚凝视了他片刻,重新将佩剑提起来,微笑道:“那就有劳_0_da_0_shi带路解惑了。”
  解不好还是要戳死你。
  了然和尚把僧袍一扒,里外翻了个,只见那披麻戴孝一般的白僧袍居然有两面,里面是黑的,往身上一披,再罩上脑袋,和尚就融入了黑暗里。
  长庚:“……”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疑问——他们从京城溜达到江南的这一路,好像确实没见了然换过衣服,那么他这僧袍里面究竟本来就是块黑布,还是他老也不洗,一面穿黑了就翻过来接着穿?
  这么一想,长庚整个人都洁癖了起来,几乎没有办法与高僧并肩同行了!
  身着“夜行衣”的了然带着长庚在江南细密曲折的小桥流水中穿梭而过,很快到了内运河码头。
  大梁海运与内陆运河之间的通路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打通,双线并行,往来船行十分便捷,曾经成全过河畔一线繁华地,近几年因为税赋过重,倒是显得有点萧条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已经夜深,码头上依然有商船和船工在忙碌。
  了然摆摆手,止住长庚的脚步,比划道:“前面已经有玄铁营的眼线了,不要再接近。”
  长庚瞥了他一眼,摸出一只千里眼,往水面上望去。
  码头上风平浪静,船工与脚夫来来往往,岸边有一些从江南驻军中调来的将士正在检查货物,他既看不见玄铁营的人,也看不见水面有什么异常。
  长庚此时不太信任了然,并没有直言询问,自己默默地观察起来——船工正在往上载货,货物统一用薄木盒子装着,上船前要把箱盖打开,放在一个齿轮转动的传送条上,让守卫驻军查看过了,再运到另一头,有几个船工在那等着,挨个封箱抬上船。
  前几天经过的时候,听当地百姓闲聊提起过,海运与河运码头对商船查得一般没有这么严,是江南最近开始推行耕种傀儡,朝廷下放了一大批紫流金,为防有宵小之徒私自倒卖才紧张起来的。
  验货的箱子一打开,隔着百丈远,长庚都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什么味?”
  了然在旁边的树上写道:“香凝。”
  长庚一愣:“什么?”
  了然比划道:“殿下久居安定侯府,用的熏香想必都是御赐的不曾见过这些平民老百姓用的便宜货,这是将一堆香料的下脚料压制成油或膏状,气味非常浓烈,买回去要加三层密封罐才能让它不走味,每次只消取出一点,以温水化开,便能用上数月,一粒香凝的香膏只有拇指大,用上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才一吊钱。”
  压制的香过于浓烈,香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就是恶臭了,长庚被熏得脑仁疼,没顾上纠正和尚的误会——侯府从不用熏香,洗完的衣服只有皂角味。
  长庚抬高了千里眼,忽然见那商船上有个男人的身形一闪而过,发饰穿着都与中原人不同,想起了然给他讲过的海外见闻,便问道:“我好像看见了一个_0_da_0_shi说过的东瀛人,那么这是送往东瀛的商船……东瀛人要这么多香凝做什么,拿回家煮着吃?”
  了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盛放香凝的木头箱子蜿蜒如一条长龙,四五艘隐没在暗夜中的大船等在那里,比旁边运送新鲜水产的商船还要壮观。
  要是一粒香凝就能用上十年八载,怎么还会有人买这么多?
  别说巴掌大的东瀛列岛,就算大梁民间也不一定买得完这几船。
  码头驻军被熏得眼泪汪汪,拿着手帕捂着鼻子,拼命催促船工快点过货箱,旁边本来有一条协助稽查的狗,早已经给熏得趴在一边不动了。
  长庚低声问道:“请教_0_da_0_shi,驻军身边的狗是查什么的?”
  “那是‘狗督察’,”了然说道,“紫流金有一股淡淡的清苦气,人是闻不到的,狗却十分敏感,紫流金事关重大,武帝时期下死命令整顿紫流金黑市的时候,狗督察立下大功,至今仍在用。”
  狗督察给劣质香凝熏得直翻白眼,别说是紫流金,就是肉骨头想必也闻不出来了。
  长庚:“所以_0_da_0_shi怀疑这一队东瀛上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引我义父是来查这个?”
  了然还没来得及点头,长庚便紧接着逼问道:“那么敢问_0_da_0_shi,你怎么知道我家侯爷会亲自前来呢?而且这本该是应天府和江南驻军的事,他又是开小差而来,你怎么笃定他一定会插手呢?为何你不去找应天巡抚,不去找按察使督察使大人,非要舍近求远,费尽心机地将他从西北引来呢?”
  了然:“……”
  他本想着,这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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