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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分卷阅读149

备出门上班。
  不同的是,她伤痕累累的胳膊底下夹着一本英汉词典。
  砖头那么厚——敲门的砖。
  张美珍的目光落在那本词典上,在甘卿迈出门槛的一瞬间,她突然开口说:“三十多年前的事,早该了结。”
  甘卿一愣,回头看着她。
  “老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呢,自诩清高,当年自以为伤心伤神,比谁都委屈,根本不想承担责任,干脆一走了之,白白的让北舵主落到王九胜这种人手里,”张美珍低声说,“也该是我们这些老混账们给前辈后辈一个交代的时候了,给我们点时间。”


第一百零四章
  燕宁城西的养老院环境还不错,院里有一条长长的花廊,老远一看,明媚的春光似乎要溢出来,等走近了,才会发现锦簇花团底下都是昏花老迈的眼,目光慢半拍地转过来,眼神里泛着生无可恋的尘埃,总是漫无目的地目送着过往的活物。
  张美珍不愿意在老人堆里待着,快步穿过花廊,她来到了一楼大厅旁边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响着结结巴巴的钢琴伴奏,来做义工的大学生志愿者可能是临时培训上岗的,双手掰不开缝,在键盘上忙碌得不可开交,这小青年知道自己水平欠佳,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人。
  稀稀拉拉的塑料椅子上坐着十几位老人,一人手里举着一本乐谱,唱着统一的歌词,走着自己的调。歌声和伴奏南辕北辙,哪也不挨哪,双线并行,相当热闹。
  其中嗓门最大的,是靠门边的一位老大爷,严严实实的黑衬衫一直系到风纪扣,胳膊肘上打了块补丁,他坐得笔杆条直,一开口旁若无人,像根定调的神针。
  突然,这穿黑衬衫的老大爷像后脑勺长了眼,扭过头,看向等在后门的张美珍。
  张美珍朝他一点头。
  黑衬衫大爷紧了紧牙关,起身走出来。
  “定调神针”一走,活动室里的歌声立刻成了大风卷过的蒲公英籽——各奔东西去也,伴奏的大学生两耳发蒙,在群驴齐嚎的高歌里怀疑自己聋了。
  黑衬衫的大爷回手带上门,把声音隔在身后,他攥紧了拳头,捏在身后,冷冷地问张美珍:“你?来干什么?”
  张美珍知道对方跟自己没有家常好拉,于是开门见山:“老宋,我是替杨清来的。”
  黑衬衫的大爷就嗤笑一声:“替老帮主来?你算怎么回事!脸倒不小。”
  张美珍说:“杨清让我来跟您聊聊三十多年前的事……”
  黑衬衫的大爷生硬地打断她:“我没什么好聊的。”
  张美珍继续说:“您老娘和媳妇都在那场大火里……”
  黑衬衫的大爷听到这,勃然作色:“滚!滚出去!”
  再次被打断的张美珍抿了抿嘴唇,沉默下来。活动室里的钢琴发出“咚”的一声,互相折磨的歌曲与伴奏同时停了,周遭瞬间安静。
  黑衬衫的大爷掉头就走。
  “杨清说,”张美珍在他身后淡淡地开口,“三十六年了,咱们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临走,别再自欺欺人啦,把事儿都清了吧。”
  黑衬衫大爷脚步一顿。
  “堵在心里,黑不提、白不提,你不难受吗?”张美珍说,“要下黄泉,总得干干净净、高高兴兴的吧,憋一肚子事,会沉底的。”
  黑衬衫的大爷缓缓地抬起手,抓住了自己胳膊肘上那块补丁。
  “这个月最后一天,”张美珍拎起自己的坤包,“一百一十号院,您来,杨清有话说。”
  说完,她踩着猫跟的船鞋,“哒哒”地点了点地,要走。
  “哎……人,”黑衬衫的大爷忽然开口叫住她,“人”前似乎有个形容词,但是太含糊了,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清,“都去吗?”
  张美珍说:“不知道,反正我挨个通知。“
  “……都好吗?”
  “有的还硬朗,有的不行了。”张美珍回答,“现在基本都是自己过,那件事之后,几乎没有再成家的。”
  黑衬衫的大爷喉头轻轻地动了动。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张美珍朝他若有若无地一笑,“谁走到最后,不都是只剩下自己么?我走了,您多保重。”
  楼道口涌进光,张美珍说完,就朝那方向走去,她的边缘模糊在光里,只剩下一道剪影,依稀是年轻时风姿绰约的模样。
  同一时间,燕宁西北近郊的主干道刚刚畅通。
  道北边是一大片密集的住宅区,放眼一望,全是光秃秃的大高楼,白天,居民们集体蹬上各种交通工具,涨潮似的往市里涌,晚上再退潮回来,爬到蚁穴大楼中的某一间屋里睡一觉。因为人多路少,且人们行动方向高度一致,所以主干道常常堵成停车场。
  道南边风物就不一样了,那里据说已经有规划了,但还没来得及_0_chai_0_qian,气质介于村与镇之间,虽不至于是土路,但因为年久失修,路面也是“峰峦起伏”。两边的马路牙子里出外进,街边小店挤出一条只能供一辆小轿车勉强通过的空间。
  小路走到头是一座三层小楼,一楼是超市,上面架着个牌匾斑驳的“棋牌室”,必须得进到超市里面,从一个疑似仓库的小门进去才能上楼,外地人来了根本摸不着门。从超市到棋牌室,都是门庭冷落,一副要黄的样子。
  然而三层就“别有洞天”了。
  三层没有门牌,还拉着窗帘,对外说是工作人员宿舍,楼梯的二三层之间拦着一道铁门,上着密码锁,在楼道里都能听见上面人声鼎沸。走进去一看,黑洞洞的屋里开着灯,昼夜不分、乌烟瘴气,里面有三张麻将桌,一张牌桌,还有个玩骰子的,麻将桌和牌桌都是满座,来晚的只能上前观阵,在赌骰子那搀一脚,或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喝酒聊天。
  这是个地下赌场。
  铁门“吱呀”一声拉开,接着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牌桌上下热火朝天的赌徒们没在意,谁都没回头看。那人进来以后不吭声,悄无声息地在墙角找了条塑料板凳坐下,看别人打麻将。
  倒酒的服务员经过时,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位戴着兜帽的客人,看不见脸,但肯定是个生面孔——因为这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是黄色低俗报刊,好像是本正经书,书页间还夹着写了笔记的便签纸,这奇怪的客人就这么在麻将翻滚的脆响里,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地拿笔勾勾画画起来。
  在这端水倒酒的服务员,平均每天都能见到几个失心疯和神经病,但这么别致的神经病他还是头回遇见,于是走过去问:“他们这桌刚开局,得等半天呢,您要不看看别的,或者喝点什么?”
  拿书的奇怪客人抬起头:“一瓶矿泉水。”
  服务员:“……”
  客人越过服务员,看向麻将桌上一个背对着他的赌徒,又说:“或者别的也行,我不喝你们这的东西,要是干坐着不太好,我就买一瓶饮料放这,达到最低消费标准就行了,别来打扰。”
  她声音不高,但吐字异常清晰,说的话像个“棒槌”,语气却是油滑的老江湖。
  服务员感觉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麻将桌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后脊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见鬼似的望向这位神秘来客。
  服务员笑了一声:“马哥,找您的啊?”
  “马哥”是他们这的常客,就住附近,隔三差五就会带人来玩一次,他手下一帮人,都是托,流动作案,专门坑_0_chai_0_qian户。
  这一桌看似是随机组的局,其实除了目标肥羊,剩下陪玩的都是马哥的人,套路就是先给肥羊喂牌,让他有输有赢,赢得大输得小,喂出他的牌瘾,然后打牌之余请吃饭、一起玩,套俩月的磁,套得差不多能拜把子了,_0_chai_0_qian补偿款也该下来了,收网设局一网骗得人倾家荡产,再让他欠一笔_0_gao_0_li_0_dai。
  马哥半身不遂似的抬起一只手:“你……”
  “放出来了。”客人——甘卿把手里的书塞回包里,似笑非笑地绕过马哥,来到那络腮胡子的“肥羊”身后,弯腰看了看他的牌,又翻了翻他桌角赢的钱。
  “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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