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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分卷阅读17

萧杀,安静到死寂。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食物,一模一样的景色,因为四季如春,连冷热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前面的三十年,西陵珩因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并不真正理解失去自由的痛苦,无所畏惧,痛苦自然也淡,可这三十年才刚开始,她想着还有三个三十年。就觉得前面的日子长得让她畏惧,因为畏惧,她的痛苦变得沉重。
玉山隔绝了世界,也把西陵珩隔绝在世界之外。她常常想,也许等到她下山时,会发现她已经和所有的朋友没有话说。他们知道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即使是神族,一生之中又能有几个正值韶华的一百二十年?
西陵珩给蚩尤的信越来越短,越来越少,到后来索性不写了。
蚩尤却坚持着隔二岔三的书信,他甚至都不问西陵珩为什么不再回信,他只平静地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偶尔送他一个小礼物。
西陵珩虽然不回信,可每次收到蚩尤的信时,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子,西陵珩没有给蚩尤片言只语,蚩尤却照旧给她写信。
四年后,玉山上依然是千年不变的景色,玉山下却刚刚过完一个异样寒冷的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西陵珩在桃林眯着眼睛看太阳时,青鸟带来了蚩尤的信。
信很长,平平淡淡地描述风土人情,温温和和地叙述着一些故事,里面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灼痛了她的眼。
“行经丘商,桃花灼灼,烂漫两岸,有女浆衣溪边,我又想起了你。”
一个无意落下的“又”字让西陵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烈阳带着她的信再次飞出玉山。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阿獙和烈阳已经混熟,烈阳性子古怪。并不容易相处,可阿獙喜欢烈阳,不管烈阳怎样对它,它总能黏住烈阳。烈阳被黏得没了脾气,慢慢按纳了阿獙。
阿獙和烈阳戏耍时,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一边养蚕。
几十年来,她收到蚩尤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回赠。玉山之上有美玉、有异草、有奇珍,可那都属于王母,不属于她。
她的母亲精通养蚕纺纱,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蚕种。
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玉山的灵气,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蚕,为蚩尤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没有日月流逝的感觉,桃花一开就是千年,西陵珩计算时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蚩尤的书信往来。
他给我写信了,我给他写信了,他又给我写信了,我又给他写信了……漫长的时光就在信来信往中流过。
十六年养成桃花蚕,五年纺纱,三年织布,一年裁衣,西陵珩总共花了二十五年为蚩尤准备好了衣袍。
衣袍制成时,满屋红光惊动了整个玉山。侍女们以为着火了,四外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来。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色衣袍,可那红色好似活得一般,在狂野地怒放。在呼啸着奔腾,盯着看久了,觉得自忆都要被告红色吞噬。
就连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色,愣愣看了好一会,对西陵珩说:“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儿。”
西陵珩命烈阳把衣袍带给蚩尤,并没有说衣袍何来,只说回赠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第一部 第七章 辜负当年林下意

又是一年蟠桃宴。这一次蟠桃宴,轩辕族来的是王子苍林,神农族来的是王姬云桑,高辛族来的是王子宴龙。
云桑到山上后,按照炎帝的吩咐,把来往政事全部交给蚩尤处理。自己十分清闲,她随意漫步,却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凹凸馆。看到轩辕妭坐在池边,呆呆盯着天空。
云桑十分意外,走近“嗨”了一声,吓得轩辕妭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会在玉山上?没听说你来啊!”
“说来话长,六十年前的蟠桃宴后,我压根没下山,一直被王母关在这里。”
云桑愣了愣,反应过来,“你、你就是被王母幽禁的贼子?”
轩辕妭瘪着嘴,点点头。云桑坐到轩辕妭身旁,“我可不相信你会贪图玉山的那些神兵利器,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中间有误会?”
轩辕妭耸耸肩,装着无所谓地说:“反正玉山灵气充盈。多少神族子弟梦寐以求能进入玉山,我却平白无故捡了一百二十年,全当闭关修炼了。”
云桑心思聪慧,自然知道别有隐情,不过如今她愁思满腹,轩辕妭不说,她也没心思追问。她望着眼前的水凹石凸,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我正有些烦心事想找你聊一聊。”说完,却又一直沉默着。
轩辕妭知道她的性子要说自会说,否则问也问不出来,不吭声,只默默相陪。
云桑半晌后才说:“自从上次和诺奈在这里相逢后,我们一直暗中有来往。”
轩辕妭含笑道:“我早料到了。”
“二妹瑶姬自出生就有病,她缠绵病榻这么多年,父王的全部关爱都给了她。我只能很快地长大,不仅要照顾刚出生就没有母亲的榆罔,还要宽慰父王。有时候看到瑶姬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父王跟着一起痛苦,我甚至心底深处偷偷地想,瑶姬不如……不如死了算了,对她、对我们都是解脱。”
轩辕妭默默握住了云桑的手,母亲十分怜惜云桑,曾感叹这丫头从未撒娇痴闹过,似乎天生就是要照顾所有弟妹的长姐。
“三十年前,瑶姬真、真的……去了,父王大病,卧榻不起。几乎要追随瑶姬一起去找母亲,我一滴眼泪没掉,日夜服侍在父王身边。父王的病一点点好转,我却渐渐发现自己承受不了失去瑶姬,她看似孱弱,但总是在我最需要时陪伴着我。”云桑看着轩辕妭,“你也出生在王族,自然知道王族中那些不见鲜血的刀光剑影,榆罔秉性柔弱,很多事情我必须强硬。有时候,累极了,连倾诉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只能呆呆地坐着,瑶姬会跪坐在我身后,解开我的头发。轻柔地为我梳理,药香从她身上传来,好似一种安慰;夏日的夜晚,我查阅文书,她会坐在我身旁,裹着毯子,慢慢地绣香囊;冬天时,她禁不得冷,却又渴望着雪。总躲在屋中,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看我和愉罔玩雪。我们拿个雪团给她,她就好像得了天下至宝,欢喜得不得了……”
云桑的手冰冷,簌簌直颤,轩辕妭紧紧握着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大殿内再闻不到瑶姬的药香,我难受得像是整颗心要被掏空,可我还不能流露出一丝悲伤,因为父亲的病才刚有好转,不敢_0_ci_0_ji到他。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被惊雷炸醒,瑶姬再不会抱着枕头,站在帘子外,小声地问我‘姐姐,我害怕,能和你一起睡吗?’我一直以为是我在陪伴、安慰她,可如今没有了她身上的药香,我突然觉得雷声很恐怖。这才明白,那些可怕的夜晚,不仅仅是我在陪伴瑶姬,也是瑶姬在陪伴我。雷雨交加中,我冲下了神农山,找到驻守在高辛边境的诺奈。当我闯进他的营帐时,他肯定吓坏了,那段日子,我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蜡黄。此时匆匆下山,衣衫零乱,披头散发,浑身湿淋淋,连鞋子都未穿。”
云桑看住轩辕妭,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竟然一见他就抱住他。那一刻,就好似终于找到了个依靠,把身上的负担卸下来,我在他怀里嚎啕痛哭,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失态。后来,他一直搂着我,我一直哭,就好似要把母亲去世后所有没有掉的眼泪都掉完,直到哭得失去了意识。”
云桑脸颊绯红,低声说:“我醒来时,他不在营帐内。我也没脸见他,立即溜回了神农山。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后来我们都绝口不提那夜的事情。全当什么都没发生,他对我十分冷淡,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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