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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分卷阅读127

那日,傅良绍顺利抵达雍城。
  伽罗已有近一年未见到父亲,前两天缠着谢珩问定了傅良绍抵达之期,这日早早就起来,仿佛过节般着意打扮一番,修长的妆花襦裙之上锦衣绣金,将那件杏黄缎面的斗篷披着,早早在屋中等候。
  这日天晴,固然冬日清寒,太阳晒着,仍旧有几分暖意。
  谢珩处理了公事,回到白鹿馆时,就见伽罗站在穿堂外,来回踱步,翘首张望。前两日下的雪还未融尽,穿堂旁槐树底下,积雪覆盖枯叶,半融半冻,上头已留了她许多脚印——也不怕踩雪冻了脚。
  他这两天颇为忙碌,整日在隔壁衙署议事,早出晚归,加上左臂的拉伤非伽罗所能医治,换药的事都交给李凤麟请来的郎中,每日竟甚少能见到她。
  今日难得早归,路上撞见,不免多瞧两眼。
  伽罗旁边,则是倚柱而立的蒙香君,像是一道过来等的。
  两人上前拜见,谢珩觑着伽罗红扑扑的脸蛋,知道她是心急,道:“午时才能到。”
  “那也快了!”伽罗往他身后张望,两只手藏在绣金袖筒中,抱着藏在当中的手炉子,“殿下今日回来得早,衙门的事都办完了吗?”
  谢珩颔首,看向伽罗身后的蒙香君。
  蒙香君微怔,旋即会意,道:“在虎阳关时,我已拜了傅大人做先生,故而一道来迎候。”
  谢珩没再多问,瞧见伽罗鼻头在冷风里吹得泛红,不由皱眉,“回屋等吧。“
  “不碍事,没觉得冷。”伽罗眼底都是笑意,猜得谢珩的意思,忙道:“殿下有事自管去忙,不必管我。战将军已安排了住处,表哥今日也得空,就在那边。父亲抵达时,有我们足够。等殿下有空了,父亲再过去拜见。”
  蒙香君亦点头,侧身让开道路。
  谢珩觑着伽罗没说话,神情还是从衙署里出来时的冷肃。瞧了片刻,没动身往里走,反而回身,走向近处一间敞厅,道:“过来。”
  伽罗微诧,跟着他走过去。
  敞厅就在穿堂不远处,正对着白鹿馆照壁后的长长甬道,倘若傅良绍抵达,一眼就能瞧见。伽罗随谢珩走进去,里头虽没人在,却照常烧着炭盆,不似外头风冷。那门帘子厚重,不好搭起来,遂回身问道:“我开扇窗户,蒙姐姐介意吗?”
  “我又不怕冷。”蒙香君笑道。
  伽罗遂开了窗扇,回身见素日繁忙的谢珩竟然坐在椅中,不免诧异,“殿下这是有事要忙吗?”
  “谁说的。”谢珩掏出那把漆黑铁扇把玩,碍于蒙香君在场,没再说旁的。
  伽罗对上他的目光,恍然明白他意思,不由抿唇微笑,没再说话。
  因有蒙香君在场,谢珩便还是素日端贵模样,只问伽罗这两日韩伯岳如何。
  伽罗照实回答。
  ……
  过午时分,傅良绍终于抵达白鹿馆。
  最初瞧见侍卫匆匆绕过照壁时,伽罗尚未反应过来,待瞧见侍卫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猛然站起身,向谢珩和蒙香君道了声“来了”,便匆匆掀帘出门。
  渐渐走近,看到父亲面容,比从前憔悴了许多。
  曾经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美男子,过年时在傅府相见,他还是清贵模样。没想到一趟北凉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两圈,远远瞧着,衣服都像是空荡了许多,温如美玉的脸也颇消瘦,满是笑意。他行走如常,想必伤已痊愈,无甚大碍。
  伽罗越走越快,走到傅良绍跟前时,说不出话,只是笑着瞧他。
  这一年诸多艰辛,父女分离,前途未卜,连封家书也无。
  此刻重逢,先前所有的担忧、恐惧尽数消解,伽罗笑容粲然,直到傅良绍握住她的肩膀,才屈膝为礼,笑盈盈道:“父亲伤瞧着都痊愈了,身体无恙么?”
  “已无大碍。”傅良绍温和如旧,旋即抬眼,看到紧随而来的谢珩和蒙香君。
  蒙香君来迎,并不意外,但谢珩亲自过来,多少令傅良绍不解。
  他被困石羊城时,得岳华、曹典等人相助,知道是谢珩安排,因不明情由,便猜测是跟伽罗身上那枚长命锁有关。后来被安排在虎阳关养伤,迥异于鹰佐的步步相逼,谢珩的人非但没有提起此事,还将他引荐给蒙旭,任由他慢慢养伤,半点都不着急。
  傅良绍猜不透谢珩的打算,这一路左右探问,亦不得要领。
  ——按礼说,谢珩父子与老太爷有旧仇,该恨他才对,即便因长命锁的事屈意解救,也不该是那般礼遇。
  此刻见谢珩亲自过来,傅良绍更是满心困惑,当即跪地行礼,“罪臣拜见太子殿下。”
  “傅大人请起。”谢珩淡声,目光落在伽罗身上,并未看傅良绍。
  而后轮到蒙香君行礼,寒暄之间,齐往傅良绍住处。
  谢珩在前,面容沉肃。他虽看着伽罗的情分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然而真见到傅良绍,心里那些疙瘩还是未能尽数消去——尤其傅良绍的归来,提醒他傅玄还在石羊城活着,太上皇也在石羊城中,随时可能回到大夏。他救了傅良绍,善待伽罗,然而对傅玄的刻骨仇恨,至今未能清算。对于夹在傅玄和伽罗之间的傅良绍,谢珩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抿唇肃目,未再多言。
  伽罗满心欢喜,起初未能察觉谢珩神色,只同蒙香君一道跟在傅良绍身旁。
  走了一程,发觉谢珩步伐颇紧、后背紧绷,这才醒悟过来。
  “当日爹爹被困石羊城时,是太子殿下施以援手,爹爹都知道了吧?”伽罗侧头瞧着傅良绍,含笑以示宽慰,“殿下胸怀宽广,我处于困境时,也是殿下照拂,外祖母如今也住在这白鹿馆,待会父亲就能见到。”
  她说得诚恳,傅良绍会意,暂时收起敬畏顾虑,紧赶上前两步,道:“伽罗的事给殿下添麻烦了。石羊城中多蒙殿下相救,罪臣感激不尽。”
  “傅大人客气。”
  眼角余光扫过去,见傅良绍姿态恭敬,伽罗微显忐忑,彼时觉得氛围尴尬。
  谢珩不由放缓脚步,看了傅良绍一眼,“伤势都痊愈了?”
  “承蒙殿下记挂,蒙将军照顾得十分周到。”傅良绍拱手,“来洛州的路上,罪臣听闻小相岭一役,殿下以千余兵力击退宋敬玄两万人马,神勇气概令百姓称颂,罪臣虽未能亲眼目睹,也十分敬仰。”
  谢珩唇角动了动,道:“傅大人能在石羊城外行刺鹰佐,胆气也令人敬重。”
  这般寒暄着,渐渐靠近傅良绍的住处——就在杜鸿嘉等人所住的阁楼里腾出一间来安置,离紫荆阁不算太远。
  谢珩能陪着伽罗等傅良绍半个时辰已是难得,瞧见阁楼外杜鸿嘉陪着谭氏和岚姑,已满面笑容地迎过来,再一瞧伽罗和傅良绍瞧着那位表亲时的笑容,没再多说,在岔路口脚步一转,径直往紫荆阁的方向走过去。
  伽罗微愕,旋即恭送,见谢珩越走越远,背影沉默又挺拔,眼中忽然觉得刺痛。
  ……
  父女重逢,自是格外欢喜,杜鸿嘉陪着坐了一阵,被谢珩因事召走,便剩祖孙三辈在屋中。傅良绍被困北凉太久,又身受重伤,伽罗担心了将近一年,便听故事似的,问从他如何从丹州到北凉,在石羊场的处境,如何确信娘亲是死于鹰佐之手,又如何向鹰佐复仇等等,事无巨细,追问不停。
  傅良绍耐心作答,只说丹州城破时他被掳至北凉,囚入暗室。那枚长命锁的事,南风曾跟他提过,鹰佐似是从游民口中得知,设法逼问,他只咬死不认,期间鹰佐为逼他就范,直言南风是死于他的手,并以伽罗威胁。
  傅良绍囚在暗室,关乎外间的一切消息,都是来自鹰佐之口,他不听也不信,心中却是认定,鹰佐之所以揪着他不肯放,必是没有伽罗的消息,故虚与委蛇,设法拖延。
  后来岳华潜入,傅良绍才知道伽罗险些落入鹰佐的手,又被谢珩救回。而帝都朝堂,确实已如鹰佐所说的,改换门庭,傅家和高家都已落败。
  傅良绍深恨鹰佐,得知伽罗无恙,遂生出报仇的念头。
  其间细节他未详述,只说是以长命锁为借口诱饵,骗鹰佐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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