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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天(h)-分卷阅读16

作呕,昏昏蒙蒙地下地,勉强走了几步,四肢全软得使不上力,被陆侵从后头揽住了架起来,“要什么?”

醉意昏然煎得五脏六腑如有火烧,她只能指指喉咙,摆了摆手,勉力推开他往外走。陆侵看出是要吐,将她死死拽住,“外头冷,当心着凉。”

她已经忍不住,陆侵抽出铜盆,她背转身去,俯身跪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实则并没有吃什么,只是肠胃虚弱,到最后隐然都吐出了深绿的胆汁。陆侵看得心底发凉,从后头捋着那一头长发待她吐完,弯腰摸了她的额头,扬声叫:“来人。”

元翡在府中向来不要人贴身服侍,院中空荡荡,寿春不在府中,外院的下人更是松懈,俱已睡了,何况侯府本也没有医官。陆侵扯了披风将她合身一裹,抱在怀里出门。

街上空荡荡,唯有雨丝罩满天际,间或一两驾马车从秦楼楚馆离开,载着贵人回府。那老家丁倒还算勤谨,张罗着套车,陆侵皱眉将她放上马车,却觉合在颈后的两臂一紧,是两腿落地吃力,疼得浑身一颤。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将人搂紧了,“耽误不得。叫陈聿来?”

元翡双目昏沉,半晌方才哑嗓“嗯”了一声。陆侵将人原路抱了回去,又将陈聿弄过来,陈聿睡得面红耳热,一路被陆侵拽得东倒西歪,等到两指搭在元翡腕上半刻,蓦地清醒了。

元翡看他双目圆睁,竟苍白着脸笑了一下,“本不该骗你……可也不好解释。”

陈聿闷闷的,眼圈发红,“是外感风寒,加上喝了酒,易致心脉痹阻、胃气上逆……你风湿很重,天气又不好,我本不该叫你喝酒的。”

元翡哑声道:“是我自己要喝。”

陈聿垂下眼睛,“可你是女孩子。”

前尘往事如山峦海浪压下来,只让人觉得自己薄情。元翡揉揉眉心,不知该说些什么,陈聿已经转身去熬药了。陆侵靠在圈椅中看到现在,倾身过来将手覆下,合了那双困倦的眼睛,暖热的指腹轻按了数下她抽痛的额角,“先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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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银釭照
四更天时,元翡已又烧了起来。陆侵关了门,拿酒替她擦了几遍烧灼的身体。被他剥光的身躯是瘦弱的,苍白肌肤因反复擦拭泛起红痕,倒像有了三分活气一般,而肋下和后背那两处刀痕却极肃杀,擦过之时不由放缓动作。

她这三年跟在陆侵身边并未再受过什么伤,个头抽了条,比之前修长高挑得多,可这两道伤痕始终熟悉。他还记得从栖城回洛都途中行军过山林,车马疲累,他下令原地休整,自己叼着肉干从队头遛到队尾,打算找吴其江下一盘棋,一路逢人便分两块肉干,走到后头时,一兜子零嘴已经只剩一块。吴其江正站在马车外跟里面的人说话,见了陆侵便紧张起来,连忙去找棋盘。

林中小松鼠哧溜地穿过他脚下上了树,马打着响鼻,陆侵拨拨马鬃,称赞这匹漂亮的马:“好姑娘,又长高了。”

风掀起车帘,粗布角被挂在了斜倚旁出的松树枝上。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里面的人,原来正是那个一箭捅了耶律敬的小姑娘。当日她被吴其江背着送去军医帐中,他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今日她仍穿着黑衣,高高遮住消瘦的脖颈手腕,淡色的眼瞳戒备地盯着外头的风光。

神情活像头小狼。

陆侵摸出最后一块肉干来丢给她,扔得很准,正落在她手上。她反应十分迟钝,低头看了半晌,麻木地将东西拨开了。

吴其江擦着汗跑回来,“来了来了……王爷别乱看!”顺手将车帘摘下。

陆侵下着棋,心不在焉。里头那位多少弄得他心尖有点发麻。

又过了几天,他们抵达洛都城外,宿在驿站,难得能沐浴更衣,将军兵士们热闹得水汽四溅。他和朱乘动作麻利一早洗完,朱乘去找吃的,他便去吴其江房里找茶喝,深夜室内寂寂无声,倒是点着灯,他在外间看了一圈,没看到吴将军的行箧,便拿靴尖蹬开里间的门,这才发觉自己找错了地方。

里头水汽氤氲,铜镜前站着一个人,拢着黑衣穿到一半,正对镜打量自己的身体。

陆侵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她这一路穿得严严实实——颈上、臂上、腕上都被箍了重叠纤细的金丝环,连腰间都环了一条赤金细链,想必是剪不开,只得藏着。金丝一层层交叠着染上月光,映得背上肌肤珠玉般晶莹润泽,从肩头弯下一痕缺月般的弧没入胯骨,带伤的肩胛骨玲珑地张开,蝶翼一般守住一线脊骨,那影影绰绰的脊骨在月色中向下延展,倏然在尾端没入了轻盈的黑衣。

陆侵蹬门的声音不小,其实只过了短短一瞬,她已经在镜中看见了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她只是慢慢把衣裳拢起来了,低头时颈上金丝环后露出一颗细小的朱砂红痣。

回到长安,吴其江把人送回颍川侯府,这才向陆侵请罪。元霁对他有知遇之恩,陆侵跟他有同袍之情,一师一友,吴其江无法抉择,陆侵也不多怪罪。何况哪怕元霁活着也无力回天,一个小丫头做不了什么。

此事只有吴其江和他两人知道,吴其江更觉歉疚,低三下四地在他身边转了许多天,将他烦得破口大骂:“有完没完?你实在内疚,上门去把她抢来送给我。”

吴其江大惊失色,“那怎么能行?好歹是侯门之女,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见他闷头憋笑,吴其江没了脾气,“王爷又开玩笑了。”

那玩笑是他认真开的,她的确漂亮。他有几次下朝打马路过侯府,常会走神一刹,心道什么样的伤值当养一年,大概是不想见人,没准这辈子都不再打算见人——那便更值得抢了。

他瞄一眼侯府高墙,下意识把如何抢都想了一遍。

心想事成。一年辗转而过,又一春登临人间,她来见他了。

他不缺颍川侯这么一个拥簇,可她办事的确得力,三年过去,颍川侯对于王府而言已是不可或缺的羽翼。他也不缺元翡这么一个姑娘,可每每在秦楼楚馆喝得蒙了,常会将妖娆的花魁剥了衣裳转过去,雪白的背脊光洁无暇,并没有那道熟稔于心的伤痕。

南国潮湿的海风泡大他这颗风流种子,一颗心可以掰成千百瓣疼无数零落人。他心疼母亲强颜欢笑,心疼扬眉郁郁不得志,心疼太后铁石心肠,心疼只见过一次的阿曲流落红尘地,和心疼元翡步步是血进退维艰别无二致。他只是今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恨。

无从得知胸中这份来不可遏去不可止的恨从何而来。颍川侯之名在他的荫蔽下枝繁叶茂,正如朱乘宫情吴其江等人在他手下得逞一腔凌云志。他对元翡分明并没有一丝亏欠。

大约是恨自己今日才见她的眼泪。

清凉的酒液带走丝丝缕缕的热度,她朦胧间转回头去,无力地握了他的手腕,“上朝的时辰……”

陆侵拿被子蒙了她,自整衣牵马去上朝,一场朝会听得心不在焉。太子道:“老四昨夜没睡好?”

宫情犯浑笑道:“怕是没睡。”

陆侵负着手,没应声,眼神都有些发飘。

长乐王折花逐月,一贯风流。太子明白过来,忙道:“不问了,不问了。”

太子一下朝便去请安,陆侵拍马回府,抓了摇尾巴的小狗当枕头,倒头便睡。没过几刻,吴其江匆匆过来把他叫醒,“皇后去探视侯爷了。”

元翡人在病中难免露破绽,陆侵骂着街起身穿靴,“她去做什么?”

吴其江道:“侯爷告假数日,宫里去探望也是寻常事。”

侯府门外停着皇后的銮舆,陆侵打眼一看,便知道太子也在,等到快步进了门,又看见霍嬷嬷在那里抱着一件孔雀丝披风交代下人,是寿春回来了。

寿春最烦纪皇后假惺惺,她早年间嚣张跋扈,与纪党结下了不少梁子,纪皇后素来在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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