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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分卷阅读140

。范家虽被罢相,毕竟还有贵妃和节度使,有的是办法在刑场变通。且如今局势动荡,河东那只握着兵权的恶虎,不宜逼得太紧。

将范自鸿驱出羽林卫的意图已然达到,要算私账,有的是一击毙命的时候。

韩蛰将判决搁在桌上,“何时呈递刑部?”

“待会就去。”

韩蛰颔首,想起唐敦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神色冷凝,“后日送他去刑场。”

京兆尹没打算戳韩家的老虎鼻子,无关紧要的事,自是从善如流。

韩蛰没再耽搁,出了京兆尹后去锦衣司,晚间回府,径直往韩镜的书房里去。

……

藏晖斋,韩镜忙完手头的事,正沏了壶茶慢慢喝。

书房里陈设古拙,书案旁供着一尊青铜鼎,旁边瑞兽香炉上,香气淡袅。今日范逯丢了相位,甄嗣宗对他的举荐也没敢有异议,韩蛰接任门下侍郎的事已是十拿九稳,朝政上称心如意。

年逾花甲的相爷,额头印了深深的岁月印记,精神却愈发矍铄。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封信,是曾与他共事过的章瑁之。那位年过七十,身体却仍健朗,信上笔锋刚健工整,银钩铁划,不逊当年。

韩镜瞧着那封信,沉目喝茶,盘膝深思。

外头管事扣门,禀报说韩蛰来了。

韩镜眉目微动,将那封信收到屉中,道:“进来。”

韩蛰应声而入。年前跟韩镜争执过后,祖孙俩朝政上齐心协力,私下里却芥蒂别扭,韩蛰已有许久没踏进这座书房。屋内仍烧着炭盆,热气熏暖,他走至案旁,对着盘膝端坐的韩镜拱手。

韩镜眼皮微抬,“总算肯过来了?坐。”

韩蛰仍旧山岳般站着,动都没动,“孙儿过来,是有正事与祖父商议。”

“范逯罢相,今日皇上已单独召见我和甄嗣宗,商议相位之事。”韩镜坐得低矮,抬头说话实在吃力,便只慢慢斟茶,“甄嗣宗看得清形势,附和举荐,事后也没再求见皇上,这是算是妥了。”

韩蛰只淡淡“哦”了声。

片刻沉默,韩镜没等到他多说话,诧异抬头,见韩蛰仍是沉眉肃目、无动于衷的姿态,皱眉道:“出将入相,往后行事应与锦衣司使不同,手头事情多了,更须打起精神应对,不得有半点松懈自满。你这算什么态度,坐下!”

“我想求祖父一个承诺。”韩蛰仍旧岿然不动。

两番抗命,韩镜皱眉愈深,脖子发酸,索性站起身活动腿脚,“什么承诺?”

“关乎傅氏的。”

韩镜动作微顿,衣裳整到一半便收回手,眼神微沉。

“范逯相位既去,皇上对范家有了疑心,范自鸿很难再回羽林卫。宏恩寺的案子已让京兆尹结了,傅氏也该回府,帮母亲分担府里琐务。祖父——”韩蛰抬眼瞧着韩镜,目光沉静,“我想求个承诺,无论如何,不伤傅氏性命。”

他的态度沉静,不似争执挑衅,却是志在必得的执拗。

韩镜冷笑了声,转身不应。

“祖父方才说的,往后朝中事务繁忙,孙儿须全副精神应对,方能确保无虞。今日之情势,是韩杨两府费尽心血而成,谁都不能儿戏。”韩蛰瞧着他微微僵住的脊背,语气稍缓,“府里人手有限,该用在正途,不该因祖父和我的争执,平白耗损,分心费神。”

书房里沉寂安静,唯有淡烟袅袅腾起。

好半晌,韩镜回身,眼中尽是阴郁浓云,“是要逼我承诺?”

“不是。”韩蛰偏过头,瞧着书案,“祖父不喜傅氏,我不愿辜负傅氏,带累她性命。若祖父仍旧执意,我分神照看就是。”

“你!”韩镜气结。

还说不是逼迫!拿府里的大局压过来,为前路计,他难道还能徒生内乱?

韩镜花白的胡须微颤,半晌,冷笑道:“那傅氏还不值得我搭上多年心血!”

“既如此,请祖父写个字据。”韩蛰垂目走至书案旁,帮着研磨铺纸,将狼毫取了,呈给韩镜,“立字据为证,孙儿才能安心。

韩镜皱眉,满目不悦,韩蛰垂目,仿若未察。

这字据的用处,祖孙俩都心知肚明。

从前祖孙间的信任早已撞出裂隙,韩蛰许诺不对令容动心,却未能克制心意,没法当她是摆设,任她自生自灭。韩镜许诺不伤令容,却仍难平怨意,授意唐敦谋害。

言语承诺只在祖孙之间说过,若不能践行,也不过两人争执而已,旁人未必会插手。

一旦写下字据,若韩镜再动杀心,按韩蛰的性情,字据必会露在韩府旁人眼里,不但祖孙不睦为外人所知,他在府里一家之主、三朝相爷的威信也得随之瓦解。

韩镜倒未料韩蛰会想出这等主意。

冷着脸将他瞪了片刻,韩镜反而气笑了,冷笑两声,接过狼毫。

“不伤傅氏性命”六个字迅速写就,笔迹都带着怒气。

韩蛰待墨迹稍干,将纸收了,神色如来时平静,“多谢祖父。”

说罢,自退出藏晖斋,回到他书房后,将那纸张装入匣中,搁在秘处。

藏晖斋里,蘸满了墨的狼毫被摔在案旁,韩镜端坐在蒲团,脸色阴郁之极。

写下那承诺,不止是因韩蛰摆出的利弊,也是因他知道,在韩蛰的严防死守下,他要再伺机出手,并不容易。

相府巍峨,韩镜手里捏着的是尚书六部,是百官众臣。苦心经营筹谋,是为韩蛰夺得皇位后,能让百官心甘情愿地臣服辅佐,让百姓心悦诚服地归顺,安定人心,免起事端。相较之下,韩蛰和杨氏手里捏着的却是强硬的兵权,甚至连日常护卫韩镜的人,都是杨氏帮着出了力的。

自家祖孙儿媳,当然不会因私怨伤韩镜,但韩镜要在他们手底下杀傅氏,确实太难。

没了强硬手段,苦撑无益,只能退让。

但府中筹谋大事,一旦韩蛰登上帝位,正妻必然为后。韩家费尽心思才能有今日之韩蛰,今日之情势,那傅氏是昏君荒唐赐婚进府,谗惑韩蛰耽溺内宅,连累唐解忧丧了性命,岂能居此高位?

韩镜怨意已深,此刻纵不能除去,却未必没旁的法子。

牵涉性命安危时,韩蛰母子会强硬护持,若不动她性命,令傅氏自乱阵脚,失了母子的心,何须他再费力跟韩蛰较劲?

用惯了朝堂上的强硬震慑手段,内宅琐事上,是他囿于执念,算错了人心,降了身份。

韩镜沉着脸,从屉中取出章瑁之那封信。

书信之外,另有一方世所罕见的宝墨,原本是很久前章瑁之的孙女章斐借高阳长公主之手送给韩蛰的,因韩蛰在外办差,便由他收了。

因韩镜跟章瑁之同为相爷,交情不浅,章斐兄妹旧时跟韩蛰私交甚好,永昌帝当年微服出宫,欺负章斐,还曾被韩蛰剑抵咽喉。虽说永昌帝怕被责骂,忍气吞声地没去御前告状,韩镜却还是从章瑁之孙儿的口中得知那件事——剑抵太子咽喉可不是小事,韩蛰虽顽劣,却在明知其身份时张狂行事,足见彼时的怒气。

韩镜隐约察觉苗头不对,心怀担忧。

章家毕竟不同别处,韩镜最终将章瑁之的儿子外放,章斐兄妹亦随之出京。

七八年一晃而过,旧交音信皆被斩断销毁,唯独这方宝墨还藏在抽屉里,无人知晓。

韩镜取出来,摆在那银钩铁划的书信上。

……

翌日清晨朝会罢后,韩蛰以征战苦累为由,告假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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